光就把额头抵在他后背上，轻轻点了点头：“对不起，塔矢……”双手更加用力地抱紧亮，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很粗心，脾气也差，还总是做事不经大脑思考，但是我会改……”

不等光把话说完，亮已经转过身来，扣住恋人的手腕，有些霸道地吻在他的唇上。仅是恋人之间蜻蜓点水般的唇齿相碰，却仿佛一股甘泉，将盘踞在两人心上的最后一丝郁结完全化开。

“进藤只要是进藤就可以了，不用改。”是温软至极的声音。

“不不不，必须改。”

“我说了，不用。”

“需要的！”

“不用……”

“噗——”

没忍住，同时笑了起来。

“对了，塔矢，你之前想和我说什么？就是……”我把你推出去之前。光犹豫了一下，没好意思把话补全。

亮会意地淡淡一笑，和光一起走回客厅，说了句“等等”便进到卧室里，再回到光身边坐下时，手里赫然多了本厚册子般的影集。

“我今天回了趟家，顺便把它带来了。”

“回家？”意识到自己又问了个蠢问题，光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只消用大脑想想就能知道原因。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但想要知道塔矢回家时发生了什么，想要知道塔矢老师对这件事的态度却也是事实。这样一想，便没什么好介怀的了。

光不禁坦然追问道：“那你回家后，塔矢老师他……”

看穿光心中顾虑，亮没想瞒他，便如实说：“嗯，父亲他知道。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了我那道诘棋。”

亮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却已是光所熟悉的带着温度的笑容。

光微微吃了一惊：“那道题是塔矢老师给的？”起身就要去房间拿题目，却被亮眼疾手快地拉回沙发里。

“不急于一时，以后可以慢慢想。”

光在亮的怀里兀自琢磨了会儿这句话的意思，半天没觉出什么味来，便转而翻看起膝上的相册来。前些日子他不过随口说了句，没想到塔矢都记得……

相册的第一页是张塔矢家的全家福。除了塔矢家三人，还有另外两位老人。

“这两个人是？”

“他们是我的外祖父母。”亮凑过来，轻声解释，“听母亲说，当年她嫁给父亲那会儿，父亲才刚踏入棋坛不久，还只是一名低段棋手。母亲下嫁父亲的事情，遭到了外祖父母的强烈反对。虽不至于到断绝关系的地步，但这些年也几乎没什么往来。”

还是第一次听塔矢说起自己的事情。

翻看着一张张旧相片，相片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塔矢，在母亲怀中开怀大笑的塔矢，牵着塔矢老师手的塔矢……

一幕幕，一页页都仿佛将光拉进过去的时间里，一点点拼凑出塔矢小时候的成长轨迹。

“塔矢，小时候除了下围棋，你还做些什么呢？玩棒球吗？”

落下的话音，却像是掉落的石子，沉入水面后便再没了下文。

光抬起头来，只见亮靠近两鬓的直发微微向下垂落，将他的侧脸隐没在墨绿的发丝间，但还是可以看到他脸上露出些许不安的神情。

“进藤，我的生活都是围棋，也不懂浪漫。”顿了顿，亮又道，“小时候，别的同学经常聊的游戏、动漫我都不了解，也不太知道怎么和其他同学相处。这样的我，你会觉得无聊吗？”

塔矢的话，光是听见了的，却好似置若罔闻般仍旧低头看着相片上，一张张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恋人的面庞。

如果……自己小时候就遇到塔矢，肯定会忍不住想要欺负他吧……

无法参与其他同学讨论话题的塔矢，会觉得孤独吗？还是已经习惯了，只要有围棋就好了呢？

忍不住用余光偷瞄某人。

所有人都觉得塔矢冷漠得像一面墙，无坚不摧，却只有自己知道，就是这样一个认真到极点，又固执到极点的人，那一天，曾那么仓皇地在语音里询问自己的状况，对自己吐露深埋心底的秘密。见过那样的塔矢，就算真的被别人发现两人的关系，自己又怎么可能再放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只有围棋的世界里呢？

“呐，塔矢，”像是终于打定主意般，光合上相册，一双清澈的眸子深深地望向自己的恋人。

墨绿色的瞳眸仿佛感知到来自身侧的目光，也回应般回望过来。清澈的眼里透着几分不明所以的困惑。

别这样看我啊，笨蛋！

近乎羞怯地想要逃避恋人的目光，又舍不得错过恋人脸上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变化。

光终究迎上亮的视线，眸光专注，似恨不能将整颗心剖出来呈交与对方：“呐，塔矢……”光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很遗憾，你12岁以前我都没有机会参与，但是你以后的生活里一定都会有我的存在。”

“我保证！”

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呢？

与光四目相对时，亮在心里这般问着。

光看向自己的双眸如同一双琥珀色琉璃珠，澄澈而无瑕，却又仿佛两个漩涡，直将被圈在期间的自己一点点吞没。

亮心中一震，仿佛预感什么般，双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但光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只停顿几秒，他又继续道：“你说你生活枯燥、没有情趣，这都没关系。”轻轻地将某人的手握住，“因为你还有我。往后，我会带你去很多地方，看不一样的风景，会和你一起创造很多的回忆。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亮的眼睛倏地睁大几分，眼里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暴风骤雪般，微微颤动着。许久，风雪消融，微有些怔愣的棋士才舒展眼眉，有些哽咽地打趣自己的恋人，“我能把这……看做是你的告白吗？”

光只是安静地望着塔矢。

在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时候，他便在自己的心上打上一串条形码，等待它唯一的识别者扫码验收。

亮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脸上却带着几分思忖的神情：“不过这段话，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所以，其实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上我了吗？”

是啊，或许久到去游乐场时，一起过生日时，想要买手机时，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光没有说话，只视线从亮的双眸往下移了几寸。

就在亮以为话题又将翻页时，光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将相册塞进他怀里的同时，在他的唇上打下自己的印记：“是，我喜欢你。”

亮整个人都蒙了：“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光几乎擦着亮鼻尖地凑近自己的恋人，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棋坛贵公子耳力如此不济，嘴上却不厌其烦地甘愿重复：“我说！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我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这一次，你听清了吗？没听清，我还可以再说一百遍，一千遍，我的塔矢棋士。”

最后几个音，光几乎是贴在亮耳畔说的，像一把火，毫不自知地点燃最近的那把干柴。

“进藤。”

右手瞬间被亮有些粗暴地扣住，身体一个重心不稳，就被他整个推倒在沙发上。

“这次，你真的逃不掉了，光……”紧紧拥抱怀里的恋人，细细亲吻心上人有些颤抖的眼睫，沙哑的声音终于沉沉宣告，“即使前方再黑暗，只要有你，就够了。你是我的光，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

尽管早已习惯塔矢的糖衣炮弹，亮的告白还是让光有些方寸大乱。

起先还有些推拒地挣扎，在察觉两人微妙的身体变化后，顿时安分下来，只余下心跳声怦怦，聒噪得仿佛要跳出胸腔……

“呐，塔矢……”

轻轻推了推，又推了推。

发现伏在身上的某人丝毫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光一咬牙，干脆掀翻亮，进房间取过衣服，就逃也似的往浴室里冲。

亮苦笑着站起身来，望向浴室的瞳眸有些迷离，眼里的高光却亮得惊人。他的唇角挑起一抹似有还无的幽幽笑意，修长的双腿灵活地绕过沙发，便由慢及快地向浴室走去。

近了。

右手按上浴室门把，亮深吸一口气，便推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