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惜颜心存难堪,面上却是一贯盛气凌人。她横眉怒视顾轻舟,她不是在生顾轻舟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做那个梦,她是个矜持的人,怎么在梦里轻而易举就缴械投降了?她一想到自己是因为喜欢顾轻舟才会心甘情愿接受就更觉得羞耻,她越羞耻就越生气,越生气就越想惩罚顾轻舟。
不软不硬的枕头砸在顾轻舟脸上,然后落在顾轻舟怀里,顾轻舟无辜地看着公主殿下,像是在问公主殿下为何无缘无故向她发火,难道是她打扰到公主殿下休息了?
“阿妤,你……”
从若木惜颜左臂渐渐溢出的斑驳血迹转移了顾轻舟的注意力,她起身伸出手想检查若木惜颜的伤势,声音也因担心而变得有些急促,“你的伤口怎么流血了?快让我看看。”
若木惜颜冷不丁拍掉顾轻舟伸过来的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莫名心虚的她不自觉将音调提高了几度,“你想干嘛?我警告你不准靠近我,更不准碰我!”
顾轻舟无可奈何收回手,心急如焚道:“不是,阿妤你别激动,你的伤口流血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
“你少胡说,谁激动了?”若木惜颜低头看了眼左臂,袖子上果然溢出了血迹,逐渐冷静下来的她已经感受到了伤口的疼痛,可她心里偏偏别扭得不行,“与你无关,不用你管。”
顾轻舟都快心疼死了,好声好气道:“阿妤,你现在就别耍小性子了好吗?许是你方才在榻上翻来覆去挤着了伤口,让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万一伤口感染了就不好了。”
若木惜颜眉尖微微一蹙,冷眼看着顾轻舟,似乎对顾轻舟说她耍小性子而感到很不满,既然如此,那她就如顾轻舟所愿。她道:“我说了不用你管,你转过去,我不想——”她顿了顿,别开脸避开顾轻舟的目光,“我不想看到你那张讨人厌的脸。”
“……”
公主殿下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瞧公主殿下那一脸我不想看到你的态度,顾轻舟就知道自己肯定又在无形之中惹到了公主殿下,反正公主殿下也不是一次两次莫名其妙生她的气了,她都快习惯了。
好在顾轻舟身心城墙在几经碰壁后又堆砌了几米厚,她还想再挣扎一下,“阿妤,那你可不可以先等我帮你……”
若木惜颜打断顾轻舟,依旧没看顾轻舟,“顾淮,我最后再说一遍不用你管,多管闲事这四个字需要我教你怎么写吗?”
薄唇紧抿,顾轻舟无言。
那个在树林不顾危险回头寻她护她的公主殿下去哪了?怎么一醒来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尖酸刻薄?难道幻药还有让人说变就变的药效?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顾轻舟想再说些什么,稍作迟疑还是将到喉咙的话咽了下去。即便身心城墙砌厚了增强了,却是没有到达无坚不摧的地步,无论心中有多憋屈,她还是只得由着公主殿下的脾性。
沉吟片刻,顾轻舟转身背对若木惜颜,无奈的语气充满了失落,“好,阿妤,你讨厌我不想看到我,我可以消失在你面前,可是我不会不管你,我现在就去请阿婆来给你处理伤口。”
不等顾轻舟抬脚,就听若木惜颜一声喝道:“站住!”她看着顾轻舟的背影,双手攥着被子,顾轻舟可是她睁眼就想见到的人,她不是不想看到顾轻舟,而是她在逃避,逃避那张会让她想起梦中点滴的脸。
顾轻舟止住脚步一言不发,静等若木惜颜的下一句话。
若木惜颜这时才注意到周围的变化,视线横扫屋内每个角落,认真回想之前发生的事,零碎的记忆到跳崖之后就断了,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一起跳下悬崖落入了水中,上岸后……”记起某事的顾轻舟耳根微红,“上岸后没过多久你就昏迷了,为了避免黑衣人追杀我们,我就背着你走进了岸边的树林,可是没过多久我也昏迷了,醒来之后就到了这里,是一对老夫妇救了我们,这里是老夫妇的家。”
若木惜颜没说话,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或许是心虚作祟的缘故,顾轻舟只觉得身后的人沉默得让她浑身不自在,想回头去看却又不敢,甚至还怀疑公主殿下是不是想起了跳崖之后发生的事。
顾轻舟终是忍不住打破无声的寂静,说道:“那个……阿妤,我先出去找阿婆了。”话音一落,顾轻舟抬脚就溜。
“等等。”
若木惜颜再次唤住了顾轻舟。
顾轻舟汗颜,“阿妤,怎么了?”
时间一久,内心的臊动悄然平息。若木惜颜的目光落在顾轻舟垂落的左手上,顾轻舟割破掌心的画面尤其清晰,她容色松动,眉目舒弛,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就连语气也变得轻缓,“你的手怎么样了?”
她的情绪之所以起伏不定,全都是因为顾轻舟,何曾想过顾轻舟竟能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归根究底都是那满盈心田的喜欢。
“啊?”突如其来的一声关心惊得顾轻舟心一颤,她握住左手按在胸口,干笑了一声,“阿妤,我的手没事,一点小伤不足挂齿。”公主殿下一会疏离她一会关心她,真的快要把她搞疯了。
又是一片沉默。
顾轻舟认为自己可能是有病,她居然觉得一言不发的公主殿下很恐怖,恐怖得让她发慌,比起沉默她更想公主殿下对她发火,她是不是真的有病?
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只怕她要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可她的私心又认为公主殿下是拯救她的良药。
唉,果真病得不轻。
正盘算逃跑的顾轻舟刚准备开口,若木惜颜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阿淮,你一定觉得我蛮横无理吧?”
顾轻舟闻言心里更加慌张,她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真的就那么一点点认为公主殿下不讲道理,但绝对不到蛮横无理的地步,温声道:“没有啊,怎么会呢?阿妤,你千万别胡思乱想,没有的事。”
若木惜颜语调十分轻松,“我没有胡思乱想,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你觉得我蛮横无理,我也不会为你有任何改变,你只需做好被我摧残的心理准备,能得到这般特殊的待遇,阿淮,你应该感到荣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