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命运,那便只能坦然了,至少,它曾经欣欣向荣过,不是吗?一切事物,都会老,草木、人、家族,甚至是王朝,老了,自然便会被淘汰,物竞天择,虽然残酷,但亘古如此。但有老去,就有新生,虽然垂垂老矣的这一部分,走向死亡的过程必然痛苦,必然会不甘心地垂死挣扎。”一如他们现在正在经历的一样。
谢珩听罢,蓦然转头看向谢璇,神色难辨,“七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却总让大哥这个堂堂男儿都觉得惊奇。只是,大哥却有些好奇了,若是最终定国公府,甚至是我们,都如同这棵歪脖子柳树一样,无法避免地走向死亡,到了那时,七妹是否也真能将一切看从物竞天择的自然,坦然去接受呢?”
谢璇听罢,却是笑了,“我方才那一番话,是置身之外之言。可,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着这七情六欲,道理,谁不明白?可真要坦然,又谈何容易?”扭头看向湖面,清风微徐,满池的莲叶田田翻起了层层绿浪,这原本该是多么怡人的画面,但她和谢珩,无论是谁,只怕都失了那份欣赏的心情了吧?
谢珩看了谢璇良久,终于是手绘了视线,叹道,“娘将你教得很好。”
“大哥居然会夸我?我先斩后奏,又是心机深沉,利用一切可利用之机,我以为,身为长兄,叫我来,是要训诫我一番才是,为了我的面子,我还特意一个人也没带。”谢璇语调俏皮,但仔细辨别,却还是能听出当中隐隐的自嘲。
谢珩听罢,反倒是笑道,“你利用可利用之机,是因你头脑灵活,敢想敢为,至于你先斩后奏,却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又顺带着解决了一个隐患,如此一石二鸟之计,你不过顷刻之间便已信手拈来,为兄如何能不夸你?”
“如此,便要多谢大哥不怪之恩了。至于大嫂那里,有了我这一计,以她爱恨分明的性子,虽然会伤心,但也绝不会再轻易寻死了,大哥的这一出,才算是无后顾之忧了。”
谢珩点了点头,目中有一抹黯然一闪而没。
兄妹二人沉默片刻后,谢珩才想起了他找谢璇来,还为了另一桩事。
“你让回西北的人带了东西去给阿瓒?”昨日,他已经心力交瘁,有些事,便有些顾不上了,今日才想起问那个能带着至关重要的东西,悄悄回来京城,必然是他父亲极为信任的心腹,才得知,那人天不亮时,就已经离京回西北去了,走时,还带了谢璇交代要亲手交到谢瓒手里的一件东西。
“嗯。”说起这个,谢璇的心情也少了两分轻松,收了收笑容后点了点头,“大哥莫要怪我自作主张,我也是以防万一”
“你是担心”谢珩一直知道自己的这个七妹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直到今日清早,才知道自己从前,还是小看了她。昨日,那般伤怀的情况下,就是他都疏忽了,她却能冷静如斯,将事情安排妥当,这不得不让谢珩对她另眼相待。加上今日李氏那件事,才有了他们兄妹今日之谈。
“难道大哥不担心吗?大哥觉得那位的目的,便只是让我们定国公府办一场白事吗?”谢璇一双杏核似的双眼中浮荡着薄冰的冷与锐。
自然不是。那位忌惮的,可不只是他们的父亲,定国公一人。他忌惮的,是定国公府几代经营,在西北军中,乃至是在大周军中累积的声望与号召力。军队之中,最容易只认主帅,不认主君。何况,这些年来,朝廷入不敷出,从好多年前开始,西北军中的军饷和粮草,便一直拖欠不至。就算是送去了,也是十之一二,并且以次充好。
这些年,若非定国公一直想办法,军中早已哗变,如何来今日的太平?
可也因此,定国公的声望在西北军中空前高涨,却没想到,会因此引来了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