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岳滩那边已经在等着我们了。”谭泽雯掀开车帘坐了进来,冲颐渊冷笑,“该!自己作的,没打死就不错了!”
听到这里,许衡突然回过头来问道:“你们有处理鲛人的办法吗?”
“堵水,投毒。”谭泽雯回答说,“它们在水里的速度和攻击力相当厉害,一般情况下是抓不住的,我们到时候先遣散当地百姓,把鲛人聚集的水域隔离出来,把专治异族的毒给投进去,不出三天不会留任何活口,百年之前用这一招就没出过问题。”
追诉鲛人的祖辈,拥有一半的人族血统,五脏六腑的组成和人一样,据搜神记记载,在远古的和平时期,鲛人还会频繁地和陆地民族进行海上贸易,因此可知,它们和人族的生活习性相差也不会太大。
“可鲛人不是还可以在岸上生活吗?难道他们不知道离开水面逃走?”
“这倒没什么好担心的。”谭泽雯想了想,道,“岸上不是还有银甲军和术士嘛,咱们事先放出禁锢屏障笼罩在水域上空,就算它们上岸了,也跑不出去,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不小心跑出来的,它还能从我舅舅手底下溜走?”
许衡听后皱了皱,似乎欲言又止了一下:“好。”
倒是在一旁翻腾药瓶的谢锦城忽然出声道:“我怎么觉得……这样一听异族还有些可怜啊。”
“这就是战争和讨伐。”谭泽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小子,看着干瘦,居然身上还藏着点肉,看样子平时没被饿着吧。”
“你可怜我们杀它们,怎么不可怜可怜被鲛人残害的老百姓呢?人族异族毕竟是有差别的,若平衡被打破,让异族踏进了人族的领域,仅仅是它们的存在就会构成威胁,更可况还是带着黑沙而来的异族,就像是藏在身上的一颗针,顺着的时候冰冰凉凉的,逆着的时候就是捅进心窝了,不是它们死就是我们亡,万万留不得。”
某处山崖上的一只黑乌鸦紧盯着他们,像是入定一般,身子纹丝不动,只有脖子随着山下军队的行走而缓缓移动,眼睛里毫无光泽。倔在一旁骂骂咧咧的颐渊感受到了不详的目光,敏感地抬头。
“怎么了,殿下?”
“死小子你又在发什么疯!?”
“没什么……可能是想多了。”颐渊目光如柱,凉凉地回过头来,又迎上了谭泽雯那白眼翻上天的表情,嘴角上扬道,“咋的?好歹我钻过被窝啊!你敢吗?”
“你!!!”
趁这边打闹期间,前方的柳续也在同一时间注意到了黑乌鸦。
他目光一扫,匍匐乌鸦身后的藤蔓突然腾空飞起,往它的心脏刺去,当即就有血红色的咒文在乌鸦脖颈处溢出,空灵的残叫环绕,等马蹄踏着尘埃而过,柳续再小幅度地摆了摆手。
藤条退下,只在山崖上留下一具干枯的尸体。
这些小辈未免也太轻敌了。
以为放进一些人不人魔不魔的东西进来,就真的能撼动大宸此时的地位?
还是奢望这些半死不活的怪物能和当年的异族相提并论?
笑话。
柳续觉得他们简直在异想天开。
“我刚刚抽空出去打听了一圈,据本地百姓说,半岳滩的官兵根本不顶用,在出事的头天就残了大半,第二天集体腿软,和送命没两样。可半岳滩之所以能坚持到京城派来援助,是有一个水师大人承担着治理泛滥洪水的责任。”谭泽雯飞快地说道,“舅舅,要不待会儿让县令带我们去见见此人?”
有了畅通的官道后,银甲军行军速度惊人,三日后便抵达了半岳滩。
柳续向来不爱和朝廷官员结交,抛开必须走的过场和寒暄,他很直白地拒绝了县令为他们准备的晚膳和屋舍,借着“早日清除早日安宁”的由头,下令扎营在洪水边上也就是受灾最严重的区域。
众银甲士兵看着软床就这样活生生地变成了露天地,心里苦,却不敢说。
在场唯独颐渊敢和大将军唱反调,他很通情达理地接过诸位哀求的眼神,然后抖了抖身上一堆挂式,挑了其中较小的一块银环:“咱们也不急这一晚上,走,回县里,找家客栈请兄弟们去吃点好的?”
士兵们当即违背主帅意志,摇身一变成为“叛军”。
“对了,我还问到水师大人的身份……先给我一杯水。”谭泽雯老毛病泛滥,刚坐下没多久就开始四处收集信息,实在是渴得受不了了,才顺便回来汇报,“这人姓楚,单名一个应字,是一位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的父亲死得早,母亲也在八年前生幼弟的时候走了,家中就剩下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平时靠卖早点维系钱财生计,偶尔得空还会去县令处帮忙打算盘,想来应该是读过几天的书。”
“才八岁?”颐渊直接将一根烤鸡翅塞进嘴里,毫不避讳,仿佛自己背上的两只小翅膀已经挪去了别人身上,还不忘在吃的同时感叹道,“比颐朔都还小很多啊。”
“确实是很小的一个孩子,这几年来靠楚应慢慢拉扯长大。”
柳续坐在一群狼吞虎咽的小辈之中,就像是仙鹤不小心掉进了猪圈端正得扎眼。他将自己手边往颐渊处轻轻地推了推,问:“听上去很普通,他是如何变成水师大人的?”
“这也就是两个月前的事……等等,我再喝一口水。”
“两个月前,河道刚刚袭击半岳滩时,楚应正带着他弟弟在集市上替人运货,天灾人祸,这横水当下便将他兄弟两卷在其中。官兵派人下水捞人,只捞起来楚应,直到太阳下山时都没能找到幼弟的尸体,很多人都猜,要么是被埋在河底了,要么就是被鱼群给分食了。”
“入夜后,官兵也放弃了搜捕,唯独楚应不听劝阻,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坚持每天下水找人,百姓们都以为他承受不了打击,疯了。”
“直到三日后,楚应拖着不知下了多少次水的疲惫身子爬上岸时,突然脚下一滑,再次跌进横河中,水流湍急,几乎将他拍晕了过去,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了,可短暂的失去意识后还是再次睁开了眼他被救了。”
“而救他的人,正是那位幼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