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骨头赶紧点头答应，看了一眼那眉目清秀的侍童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让他带着个累赘，“我去干嘛？和他们买水泥？恐怕不好买吧，听说他们那叫‘水泥’的宝贝不对外。”

巴爷：“你脑子里除了装着水泥还知道什么，先和他们的管事接触一下，摸摸那些人好不好打交道，其它事情交给小鱼办就好，你别不服气，小鱼是汉人，他爹还是中原的大官呢，他识汉字会说汉话，你可会？”

茶骨头听了直泄气，这活他挣来也干不了，于是颇有些嫉妒的瞪了小鱼一眼，小鱼也不理他，只管默默低头给巴爷整理腰带上的配饰。

过了两日，茶骨头收拾好装备，带着小鱼，由一队护卫护送离开赫岭，他走后巴爷就开始收网，把手下几个不安心的骨干，连同那个茶真儿都清理干净。

茶骨头一行人此行不是游山玩水，所以路程赶的很紧，大家都是骑马的好手，所以骑行速度很快，夜里也顶着亮晃晃的月光赶路，茶骨头看了一眼骑在前面瘦弱的身影，心里奇怪：他们胡族自小就生活在马背上，迁徙、游牧、甚至是打架兜不离马儿，擅于骑马再正常不过，但是这个中原汉人也骑的不错，至少一直能跟的上行军速度。

他轻轻磕了磕马腹，加快速度，和小鱼并行，斜着瞅他，看了一会儿才说话：“你这次可别趁机逃跑，我会盯紧你的。”

小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茶骨头忍不住又问：“哎，你怎么会骑马的，你们汉人不是不会骑马么？”

小鱼挺直脊梁，目视前方，口气中隐隐带着点傲劲：“我们中原大家族对于子嗣培养，都是能文善武，文要能舞文、弄墨、操琴，武要驾驭战马执戈沙战，更别说谋略问策，这些说了你也不会懂。我家三代朝中为仕，家境殷实，我在六岁就得了一匹小马驹，给它起名黑云蹄，所以吾会骑马一点都不奇怪。”

茶骨头本来想奚落他的心情，顿时被这汉家小孩一席不卑不亢的话语浇的丁点不剩，他愣愣的望着那个挺拔的身影，竟然忘了最初的目的。

茶骨头说汉话结结巴巴的，有些名词他根本听不懂，所以他们平时是用月氏的部落语交流，小鱼一年前才被巴爷带回来，现在月氏话已经说的相当流利。茶骨头以前不觉得，经过小鱼那番话后，他顿时生出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傻”的想法。

“还有，”小鱼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我不会逃走。”

茶骨头这才回过神，听了这话禁不住就想忿他，“你说不逃就不逃？我要是信了我就是傻子。”

小鱼面上有淡的看不出来的忧伤，又有一股子打不断的傲骨撑着他，“信不信由你，做不做得到由我。我父因得罪权贵，国主将我族三代都贬为奴，全族两百二十三口人被发卖，如果我不是辗转被巴爷买下，现下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我现在这个身份，就是逃回中原依旧是最低贱的奴，所以我不会现在回去。”

茶骨头听出他话里的漏洞，“现在不走，以后还不是要走？”

小鱼低头有些惆怅的说道：“总要我有能力脱离了奴隶的身份再说，我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兄弟姐妹，”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天上那轮皎月，过了半响：“我想等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去找找的。”

茶骨头不懂小鱼的惆怅，他只是有点羡慕这个汉人竟然有那么多亲人，二百二十三口人，这个数字他都数不过来，但是肯定很多就是了，而他，却一个也没有，想起家里那个装病冒充的“姐姐”，心里竟生不出恨来。

快马加鞭，他们也在两日后的傍晚赶到了铺路队的营地，还没到营地呢，远远的就看到横丕与荒原的灰色路面，非常突兀的延伸在青草和泥土之间，在这片荒原上显得特别另类，夕阳的余晖打在上面，泛着金色的光泽。

茶骨头张大嘴惊奇的看着那条传说中的“水泥马路”，心里空荡荡的，以他的水平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描绘此时此刻的心情。

而小鱼跳下马背，快步跑上前去，不敢置信地摸着那条灰色的路面，洁净的没有一丝污浊，坚硬的好比岩石，小鱼站起身看着那条在沃野上绵延千里看不见尽头的长路，心里忽然就嘣嘣地跳起来，有什么东西挑动起他麻木的心扉。

——是谁想到用如此之法？

他回头望着那个传说中的方向，眼里闪着像星星一样亮闪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