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天气有些闷热,我坐在门外桐树下乘凉,隔壁淳大娘站在门口跟一个自城中刚回的村妇聊着天,不知为何她们开始指着我说起什么。
我头皮一紧,马上冲她们咧嘴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
淳大娘拉着那村妇走过来,指着我介绍道:“这位姑娘就是自城中来的,想必识得你说的那人。”
那村妇憨憨一笑:“那敢情好……”
两个人当即在旁边寻了木墩坐下,找我打听起人来。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
原来这位大嫂前些时日进城卖鸡蛋时,被一行人马险些撞倒,幸亏队伍中有一少年从马上跃下将她拉至路边。但她筐中几十枚鸡蛋却是尽数被踏碎,连带一个崭新的竹筐也被踏坏了。
对于一个乡民来说,这实属天大的损失。大嫂当即落泪。那少年见状急忙安慰道:“我家公子有急事赶回长安,我须立即跟上。你且莫哭,我身上有一玉佩,权作抵偿,拿去买些东西吧。”
那大嫂何曾见过玉佩这等罕物,找人打听了才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赔千百个竹筐是尽够了。
她家虽非富户,却没有白占别人这么大便宜的道理,日思夜想,心内愈发不安,因此这两天天天去城门处守着,想把玉佩还给那少年。可是直到今天也没再见过那人的身影。
我心中咯噔一下,道:“那玉佩可否借我一观?”
大嫂点点头,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拆开之后,正当中躺着一枚小小的墨绿色玉珏。
“安姑娘,你怎么了?”淳大娘瞧出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我“噌”地站起来道:“大嫂,那人你不必等了,这玉佩他既已给你,便不会计较这个钱,你安心留着就是——淳娘子,我有事须赴城中一趟,可能不会再回此处,待幺叔父女回来,劳烦帮我说一声。”
我背着行囊走在回长安的路上。
奇怪,我竟然用了“回”字,我是把那个地方当成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故乡了吗?我自嘲地笑笑。
前面是一个渡口,我从身上摸出几枚铜钱,准备过河。
忽得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我摔在了地上,来不及恼火,只听那人慌慌张张地叠声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
抬眼望去,却是一个青裙白衫的女孩子,头发凌乱,脸有青痕,一副惹人怜惜的样子。她急急地向后看了一眼,又匆匆地跑开,仿佛有什么人在追赶似的。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远远见到有一队人自船上追赶而来。为首一人长相凶恶,手中执一根木桨,口中骂骂咧咧的。
我心中一沉:那女孩子只怕是从他们手中逃出来的,这浮尘乱世,却不知她前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