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快要不行了。”冬晨风眨着大眼。
“嗯。”老和尚轻轻点头,淡淡地望向了床上已经垂死的云逸海
云逸海也向他望去,四目对望,恍惚之间好像有什么在目光里不断的交错飞舞。
半晌后老僧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站在了冬晨风身旁。
“师父,师父……”
老僧摇摇头,没有说话。冬晨风乖乖的扭过头看向云逸海。
云逸海喘息了一会,伸出他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忽地红芒一闪,一块红的晶莹透明,仿佛腾起袅袅红纱的物件出现了他的手中。
冬晨风惊奇,立刻瞪着大眼睛伸头向那里看去,却又突然听见肩头“呦”的一声叫,立刻惊道:“啊,懒虫,你醒啦!”
他颈间的“狐裘”又“呦呦”叫了两声。
末端搭在肩上看上去圆滚滚的一段突然立起了两个尖尖的耳朵,两颗黑宝石般的眼睛放出两道白亮的清光。
云逸海诧异,向他看去,却愕然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狐裘?竟然是一只不过巴掌大的小狐狸,长长的尾巴绕了冬晨风脖子三圈有余。
此刻正趴在他肩头,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它是什么?”
冬晨风嘻嘻一笑:“它叫‘围脖’是我的朋友,前年在大雪地里捡的它,也无父无母,我们身世还是很像呢!”
他怔了一下,皱眉看了半晌:“原来神物早已出世,只是先天不足。”他又喘息了片刻,接着道:“这块骨头,就送给你的这位朋友吧。”
“啊?真的吗?这个是什么呀?”
云逸海犹未张口,老僧忽长颂了一声佛号,叹道:“若是在我未遇到晨风之前,你先遇到了我,凭这凤凰涅槃之骨或还可救你一命,只是你这全身修为怕是要付之流水。”
逸海忽又笑了,还是那般朗然,清亮双目中却似乎还带着一丝格格不入的凄冷落寞:“人生无恨,我又何须苟且?”
云逸海手掌微动,冬晨风赶忙上前一步接了过来,那围脖还在“呦呦”的叫着。
冬晨风施礼谢过,把骨头递到围脖尖尖的嘴边,围脖兴奋的叫了一声,然后只听咔哧咔哧,像吃酥饼一样还用两只小爪子兜着,不一会,一块骨头就不见了。
冬晨风还不忘笑嘻嘻的炫耀般的给云逸海解释:“它牙口可好了,你看”他伸出十根白嫩嫩的指头“它喜欢吮我的指头,我连指甲都长不长呢。”
云逸海笑了笑,没有说话,似在调理气息要保存最后的气力。
“吃完就睡啊!”冬晨风瞪了围脖一眼,而围脖已经闭上了眼睛,隐隐的浑身还有红色雾霭蒸腾。
“孩子。”突然,云逸海的手中又再次出现了一块物件
“快起来,还有呢!”冬晨风敲了敲围脖脑袋,围脖却连叫也没叫,毫无反应。
“我还要再托你一件事,替我归还‘点清’红玉。”
“哦。”冬晨风刹时羞红了小脸,悄悄地接了过来,玉玦朴实无华,除却玉质很差毫无奇特之处。
又沉默了片刻,老僧轻轻的抚摸冬晨风微带发茬毛茸茸的脑袋,冬晨风的头垂的更低用围脖的尾巴一下一下的蹭着红玉。
“我还没能留给你什么。”
云逸海的声音忽如风来,又似要随风散去一般,他轻轻碰了一下他腰间的长剑,“这把‘妖言’就送给你吧,是我刚刚耗尽天材打造而成,没有人识得,以后你若闯荡天下,也好拿来防身。”
冬晨风深知剑是剑客生命,一刻不离,虽然他并不能确定眼前的他是不是一个剑客,但还是疑道:“不该让它随你而去吗?”
逸海的脸上仍淡淡的笑意,或是油尽灯枯又说了太多的话,脸上的生气又少了几分“我走了,什么都不需要。”
冬晨风咬唇颔首,道:“好吧。”刚要探出手,一只干枯的手却先一步拿起了‘妖言’
老僧横剑胸前,剑体暗淡血红一片,突然老僧手一抖,剑上暗红片片剥落,清亮红光瞬间迸发,伴随着一声清啸凤鸣,红焰涛涛冲天而起,冬晨风惊叫一声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捂上了耳朵。
“兵者不祥!凰血淬剑,杀气太重。”
只见老僧左手中指曲起,在剑尖处轻轻弹下,“铛铛”清脆悦耳。“铛!”第三声响起时竟如哀鸣长吟,当啷一声,冬晨风张开眼,已见一节剑体落地,长剑竟在五分之一处断开!
“以后就叫它‘佛语’吧!”
冬晨风再一看,整间茅屋早已经被冲霄的红色光焰冲到天上去了,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人已亡,剑,焉能不亡?剑,尤可新生,我的意志却不会有人传承。”茅屋四散,云逸海竟已站起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宝剑,而后踉跄地向远处走去。
冬晨风吓了一跳,要去搀扶,却被师父拦下示意他一同旁观。
云逸海一步一步极艰难的迈开步子。
茅屋离台阶不远,云逸海向那里走了过去,然而他身体如此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倒在路上。
可他真的没倒,还一步一步的要走上道台,他的血已不再流淌,衣服却如火烧。
冬晨风已不愿再看,却忍不住再看。
他曾从那最高的道台上摔下来过,他要倔强的再爬上顶峰,还是要再望一望已归不去的远方?
最后他已无法行走,只能手脚并用,紧咬着牙慢慢的爬,可他的身体却依然稳如山岳,衣服竟也真的火烧了起来。
竟是炽白色的火焰,火焰,不仅燃烧了他的衣服,还燃烧了他的人。
“道者,红尘万千;行者,此生唯我!”
朗朗最后一句道出,人已上道台,火已延至全身。
云逸海眺望着远方,在大火之中化为了灰烬。
冬晨风用扫把轻轻收拢了他的骨灰,他的骨灰晶莹胜雪,与尘埃格格不入。
冬晨风忽然也向远方望去。
远天破晓,晨光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