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生离死别
这里离第一战的战场并不远,但是当时那样激烈的战况却像是一场梦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切都被修复好了,一切都是原样,就好像整个世界对他们这些英灵根本无从察觉。迪卢木多从仓库那边一路行来,海潮随着他的脚步,哗啦啦的拍打着海岸。一片空寂,白日的喧嚣已然褪去,只留下他空落落的足音,间歇的响在潮声中。
近来发生的事太多了。而这一切又何尝不像是另一场梦。
迪卢木多叹了口气,停了下来。月亮很高很亮,但是当它将光投撒到海面上时,也只泛起了微微的光亮,随着浪潮明明灭灭的。迪卢木多面对着这片海,一时只觉得自己也像这海潮一样,混沌的一无所知。身体还在机械的执行着master的指令,然而下一步应该如何,作为优秀的战士,他却难以如从前一般,对形势做出预估和判断。
这真是太糟了。
事实上,他难得的觉得累了。并不是身体上的——对抗势均力敌的英灵只会让他兴奋。他只是对目前发生的许多事情都充满了疑惑,却又找寻不到解决的办法。不,更准确点说,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都混沌了起来——一切都令他焦躁而不安。他看不懂master莫名的厌恶从何而来,也不明白昨天究竟在master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真的像索拉大人说的一样,master自愿将令咒交给了她,让索拉大人代替他取得胜利么?
不不不,他并不是想怀疑master与索拉大人。只是他心内惴惴,始终难安。
至于今晚,索拉大人说,她要与master说些什么。甚至难得的没有要求自己在外守护。很明显的,她并不想让他参与进这场秘密的对话。
“迪卢木多,你可以去外面走走。自从你来到这里,都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呢。”
“但无论如何,请在半夜11点前回来好吗?好吗迪卢木多?”
不被信任、被嘲讽猜忌、最后连守护御主安全这一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了么?
而索拉看他的眼神太过狂热,他看不懂。
他心里甚至产生了隐隐的恐惧。对于未知且无法操控的未来。
——————————————————————————————————————————
阿尔托莉亚来到这片海滩的时候,不是不吃惊的。冬木市尽管不能说大,但也绝对不小了,而她居然能在随意的出游中遇到另一位英灵,这不得不说极为巧合。
不过,比起另一件事来,这或许也不算特别巧合?阿尔托莉亚默默的想了一想——无论是她自己还是Lancer,能离开各自的master身边,都是不太能想象的事情。何况是他们同时离开了master身边又遇到彼此呢?不过真要追究起来,将死时能够遇到提供奇迹的圣杯,才是最大的机缘巧合吧。
她迎着lancer瞬间投过来的警惕目光,坦然自若的笑了笑:“lancer。”
对方的目光温和起来,面上也终于带上了轻微的笑意:“saber……是你啊。”
阿尔托莉亚迟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去。眼前的战士在苦闷着,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她对其中原由并不了解。“或许是和他的master有关?但是如他这般的骑士……”,她抬起头来认真看了看眼前的英灵,“如果是我,是绝不会对他有任何怀疑和轻视的。”
因为荣耀就铭刻在他的灵魂之上。
他们闲谈了几句,彼此都默契的没有提到阿尔托莉亚左手的伤。深夜的海风声势浩大汹涌,掀动他们的衣摆猎猎作响。海上的湿气汇集成了浓雾,覆盖在暗沉沉的海面之上,一时间万籁俱寂,天地间竟似只剩他们二人,而偶尔轻声的交谈都似乎被阵阵海潮给淹了去。
“和亘古不变的天地比起来,英雄又算什么呢?”阿尔托莉亚看着四周默默地想,“英名终将消散,功业终化尘埃。而天地从不会为他们做出分毫更改。”
她这样想着,竟忽地有了些许悲哀。这么多年来她都一直一直向前走,没有停顿和回头,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如今停下来一想,才看见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为力。和未知的自然一比,不列颠算什么呢?英灵又算什么呢?
我又有多大的力量呢?我真的能与这样的时空对抗,改变一切吗?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邀请,打破了这片迷蒙混沌的寂静:
“骑士王,不知我是否有荣幸邀您共舞一曲?”
她猛地从自己的哀怜情绪中醒了过来,不由在心中暗暗责备自己方才的失控。只是……方才LANCER说了什么?她用眼神向迪卢木多表示询问,只得到了一个善意的微笑。他指尖的□□还灵活的打了一个转,划出一道璀错的红光,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无言的邀请。
阿尔托莉亚皱起了眉,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将这句话当作戏谑的嘲弄了——这并不少见,当亚瑟王身为女性的事实被揭露之后。然而很快的,她就摈弃了这一想法。近来的交往已让她明了对方高洁的品格,而一名真正的骑士断然是不会如此无礼的。
她沉思半晌,严肃的回答道:“抱歉,我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
迪卢木多一愣,随即苦笑起来:“啊,抱歉,是我唐突了。”他转开眼神,看向暗沉沉的海,“我只是……”他沉默下来,好似自己也苦恼着那无法表述的心情,“总之,我非常抱歉,这对您来说委实太过无礼了。”
阿尔托莉亚也沉默下来。面前的英灵没什么表情,但她能感受到,就在方才意气风发的lancer从她面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带着点颓唐与落寞的lancer,倒像是那个被追杀了十六年的骑士——被迫背叛了君主的骑士,原本的菲奥那骑士团首席枪兵。
这种感情她不熟悉,但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