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止伸展着胳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神色疲惫,一脸的无奈。
一定是昨晚睡得太沉,推都推不醒吧。
初一她心底有点愧疚,却也涌起了一些温暖。
在山顶过夜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阿止把包袱收好,搭在肩上,也没回头,就往外面走去。
“去哪里?不等我吗?喂!” 女孩急急地追上前。钻进一片蒙蒙的山雾中去。
山顶雪还未融尽,雾气里的山路湿滑,空气沁凉。
初一小跑着赶上阿止,攀谈着:“阿止啊,你小时候会说话吗?”
阿止点了头,用树枝拨开前面的枯草。他们的船还停泊在那里。
“原来是长大才不会说的呀。那你想要试着说说话吗?比如,叫我的名字?”女孩继续说着。
阿止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生在二月初一,所以父母叫我容初一!我的名字很容易说的,初一。来,试一试”
少年依旧没有理会。
“试一下嘛!”初一继续坚持着。“初一,初一。初---一---。”
少年回过身,举起树枝敲了一下她的头。
初一正要生气的时候,听到了远方一阵乱糟糟的声响,有人在呼喊,声音由远及近。
“阿止,你听到什么了么?”初一说。
少年停顿片刻,突然,猛地抓起她的手,拼命向外跑去。
她终于听清,那是山上来了追兵。
那一队北凉兵士显然也发现了他们,一直在身后紧追。两人跑到了一处悬崖边,发现已经无路可走。阿止转身,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配剑。往前一步,把女孩推到了自己身后。
他举起剑,刹那间,便是一串兵器相撞的清脆声音。他的身姿行云流水,剑气如虹。
初一躲在他的身后,除了他的背影,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剑滑过空际,兵器撞响。
她不懂用剑,能感觉到,阿止真的很厉害。
后来漫长的岁月中,那一幕依然鲜活得印在初一的脑海里。在胆小的她吓得发抖的时候,那个挡在她前面的少年。他有夜色一样的头发,挺拔坚定的身影,凛然的剑气,令人安心的肩膀。
逃离了追兵的拦截,阿止带着初一上了船,桨摇出去,万朵水花。船头的阿止摇桨摇得很急。船顺着水流而下,两岸的景色飞快地移动。初一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而此刻,她倒也不在乎了。她坐在船舷,盯着少年,一路上不停得问长问短。
“哎,阿止,你几岁呢?。”
“你从哪儿来呢,是蒙州人吗?”
“你也有兄弟姐妹吗?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虽然叫你阿止,都不知道你姓什么呢。我的姓氏可告诉你了,我姓容。”
“阿止喜欢吃什么?肉包子喜欢吗?糖葫芦呢?我都喜欢。”
少年从头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好这样自说自话得问着答着 。
阿止,谢谢你,遇到你可真好呢。
---初一是这么想。
那时候的初一,并不太清楚喜欢上一个男子的感觉。她只是心中莫名欢喜。就算这个人不说话,看着他,就真的很开心。那是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春暖花开,又像在心里是唱起歌来。
“阿止,你桨摇的好快啊,你是不是从小生活在江边呢?” 她继续独角戏般的热情攀谈。
“我听人说呀,在江边摆渡为生的人,每渡一人,就是一份功德。日积月累下去,如果他把一万个人度到对岸,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哎,你听说过吗?”
少年终于转身了,摇了摇头,看着她,露出一副“这你都信”的表情。
“阿止,试着说说我的名字好不好?初一?”
少年又转回去了。
船在哗哗的水声中继续前行。
船头的少年不说话,却听进去了那个女孩说的每一句话。而他并不知晓的是,多年以后,他竟会常常回忆起两人在船上的这一刻,那时的他也已经不再是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