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平安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人在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病房里,家人基本上都在。
平安睁开眼睛,没有第一时间惊动亲人,而是愣愣地盯着病房的天花板看,仿佛上面有什么古怪,其实他所有的注意力,全被脑海中的金葫芦吸引住。
这小东西就在他身体里,就像是赖上了他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只要平安一想到它,就能在脑海中感觉到它。
“只是,它怎么钻进我体内的?”
“还有那个梦境真的好奇怪,云啊风啊雷啊电啊,没有一个清晰的景象!”
“对了,还有那个伟岸的身影是谁?”平安现在一想起这个来,头就很疼。
弄不明白,平安也不去多想了。
年仅十二岁的平安,自然没有多少见识,更没有啥大智大慧,想不通的问题,习惯性的不去钻牛角尖,就像他奶奶说的,人生有太多想不通透的事情,真要较劲,活着有多累啊!
“咦,平安醒了。”
一声惊喜的欢呼,打断了平安的思绪。他一抬头,自然看到了那个在他心目中最慈祥、最伟大、最疼他的亲人,他的姑姑。
平安的姑姑平烨,是个近四十岁,外貌没啥特点,看起来很慈善的妇女,却是市教育局里的实权领导,是整个平家的支柱,也是平安的保护伞。
小时候,平安堂哥堂姐们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欺负他,哪怕事情过了很久,只要平安告状,平烨都会为他出头,教训总是背着长辈们偷偷揍他的堂哥们,这就养成了平安一受委屈,就找姑姑撑腰的习惯。
“姑。”
平安轻轻喊了一声,不知怎么的,他心里觉得很委屈,尤其是当平安看到站在病房门口,好象没事一样地平忠井,平安心里就泛起了小心思。
他可记得,平忠井揍他时有多狠,多凶恶,简直是在他心灵里留下无法抹掉的创伤。
自觉已经长大的平安,自然不会做出在地上打滚,哭着喊着委屈,然后撕心裂肺求着平烨给他出头。
已经学会了背后捅刀子的平安,懂得战略性的东西,明白一味的耍孩子脾气不仅收拾不了平忠井,还会让亲人们认为他没有长大呢。
“平安,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什么地方疼,给姑姑说。”平烨对这个侄儿,简直视作心头肉,比亲儿子还要亲,是半分委屈也不会让他受,平家哪个敢动平安,就是无视她的警告。
当年平忠井被抓那会,平烨望着仅四十多天大的平安,要不是袁小仪舍不得孩子,她早就抱回家自己喂养了。
“姑,我不疼,就是心里面有些害怕。”平安苍白的小蛋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一副很懂事的模样。
“有姑姑在这儿,你怕什么,他敢再打你试试看,姑我收拾他。”平烨心疼道,瞥了站在门口抽烟的平忠井一眼,心里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平忠井人可不傻,知道这会凑过去,肯定是热脸贴冷屁股找骂,寻思着得找个机会溜走,他已经看出自家那小子有古怪。
“姑,我不是在山里吗,怎么来医院了?”
平安捂着脑袋,一副头很疼的样子,苦着脸道:“对了,我好象听到了狼的嚎叫声,吓得就往树上爬,可是天太黑,风太大,我手冻得发颤,心里又慌,一不小就从树上摔了下来,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姑,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轻描淡写几句话功夫,就将狼叫,夜黑风高,天寒地冻描述出来。
让床边的亲人都给他捏了把汗,要是平安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却没有人怀疑小家伙的动机,以及他说的是真是假,大山里有狼,整个洗马镇的人都知道。
果然,平烨已经消了大半的气又冒了出来,想到平安在山里的经历,她又是一阵心疼。
她可早听平安奶奶说了,上百人进山找了大半晚,才在一片乱石堆里找到昏迷中的平安,要是这中间出了意外,妈还不哭死。
联想到这孩子刚生下来四十天,就没有爹在身边,全靠袁小仪一人拉扯大,这中间他们母子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白眼,平烨心里都有数。
而平安的描述,无疑是在火上浇油,让她火气倾刻间又冒了出来。
她站起身子,径直走到门口,然后直接赏了平忠井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很干脆利落,没有一点手下留情。
“姐,在孩子面前,你打我干嘛?”平忠井懵呆,又有些委屈,主要是感觉面子挂不住,后悔没趁早跑掉,早知道就不抽那根烟。
“打你?”
平烨阴沉着脸看着平忠井,冷笑道:“我还想狠狠抽你一顿呢!十几年没回家,一回家,对孩子又打又骂,气跑了孩子不说,还让平安跑进了山里,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跟你拼了。”
“对,我看他这十几年的监狱是白蹲了,党还是没有把他教育好,他得回去再改造过。”平安的奶奶在旁冷哼着,阴阳怪气插话道。
老太太是一九一九年出生的人,一生的艰难和曲折,注定了她不是凡人,何况她是洗马镇上少数几个经历了军阀混战,到抗日战争,再到解放战争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