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成带领着飞龙卫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委人赶下海岸时,城墙上的宏国士兵的欢呼响彻云霄,一场血战之后,没有什么能比胜利更能舒缓释放紧张的心情。连平日少言寡语不苟言笑的沈默安也放松了紧张的心情,面露喜色。王成刚刚退回城内,委人的炮火又此起彼伏的开始轰击,早已等在城门口的沈默安,迎至马前,躬身贺喜。王成翻身下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军师,你看我老了吗?”
“大人说哪里话,您正值壮年,自然不老。”
“你现在说我不老,刚才为何阻止我出战?”王成故作怒态,自然也逃不过沈默安的眼睛,此时他收起笑脸正色说道:“大人,若是还有下回,默安便从这七丈的城楼之上跳下去。”
“呦?这些年跟着老夫,你的脾气也是见长了。”王成不以为意的笑着道。眼见默安一脸怒气未消的样子,竟妥协了,“罢了,老夫瘾也过了,不去便是,拿酒来。”早有小校递上酒囊,王成举起酒囊,冲着身后骑兵以及城墙上的将士,高声喊道“每人三碗,以资激励,不可多饮,违者以军法论处,干!”话音未落,四下欢呼声不绝于耳。
这一场胜利,委人死伤竟有两千余人,阿鲁什大发雷霆,将罗玛央直接拉出门打了二十军棍,才止住怒气,站于一旁的谋士多若吉起身道:
“将军息怒,此次罗将军失利,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有功?此话何解。”阿鲁什诧异问道。
“将军,宏人狡诈,本在意料中,然而罗将军虽是立功心切,有些冒进,却也无意间逼着对方打出底牌。”
“你是说王成的飞龙卫?”
“正是,大人,飞龙卫是王成耗费数年打造出的亲卫,论单兵战力,只怕整个宏国无人能及,刚刚罗将军不过派出三千人马,就逼的对方精锐尽出,虽然没能拿下平山,却也证明平山城中实力空虚,依微臣之见,我们应立刻整备兵马,分东和南两路包抄,趁城中实力空虚,一鼓作气拿下平山港。”
阿鲁什沉吟片刻点头表示赞同,当即发布了整备令,调派兵力,传令于第二日晨,分兵两路直取平山。
平山港内,经过一日的鏖战,城墙上的兵士席地而卧轮流休息,城内不少空置的民房被征用安置伤兵。清点人数后,确认牺牲的合计三百多人,另有轻重伤员两百余名,若是平时,这当然是值得骄傲的战果,但王成看着战损清单,心中却很忧虑,即使是如此损耗,平山亦是承担不起,他拿起桌上一张蘸血写就的请战书,其上有铁流全体将官手印,最终,他如负千钧的拿出印信,缓缓按在纸上。
当夜,出战命令传至铁流营地,为保存力量。每艘战船只保留操控船只的十二人,共计一百二十名铁流军陆续登上装满火药的战船。何达站在岸边,将佩刀缓缓取下,郑重的交给了一直追随自己的校尉王洛,并用粗糙的大手轻轻拭去他挂在眼角的泪珠,微微笑道:
“当年刚跟着我的时候,就是一个爱哭的怂娃,这么多年也不长点出息。铁流,没有船了,但是旗帜不能倒,总有一天,你要活着替我将铁流建起来。你要带好剩下的兄弟。”
“大人,为何不让我去,我愿代您出战,定不会负您所托。”
何达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捏了捏他的肩膀。
此时的王洛已经泣不成声,想要压抑抽泣的努力,让他喘不上气,只能狠狠搂住何达的战刀,死死咬住颤抖的嘴唇,嘴角渗出的血珠随泪水缓缓流淌。
送行的铁流军士开始哼唱古老的战歌,悲壮而悠长的曲调,随风飘散于苍穹,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在雄壮军歌的送别中,十艘老旧战船拉起缀着补丁的帆索,告别同袍,奔向此生最为壮烈的战场。是夜,月如钩。当舰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王洛眼含热泪下达命令,铁流官兵这才毅然转身向平山开拔。
铁流营,曾是何等荣光。何达站于船头,穿上压在箱中多年也不曾舍得穿的油光锃亮的新铠甲,尽管数年前伤了的那条瘸腿,站久了依然隐隐作痛,但军士搬来木椅却被他轻轻推开,他回首看了看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营地,笑着自语道:“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躺下休息。”
十艘战舰寂静无声的缓缓向前,出河口,拉满帆,在海雾弥散中,直奔平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