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七点开始下雨,队列训练临时调整为政治教育,授课地点在连俱乐部。
今天指导员张加盛授课的课目是: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
新兵们个个挺直腰板、目光炯炯,而领导在台上口吐莲花、滔滔不绝。
其实上政治教育课,与晚上七点看新闻联播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坐在底下听课的新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坐姿稍微放松一下。
“记。”张加盛呷了口茶,放下杯子,起身拿起粉笔,对准黑板开始板书。
新兵们抬头望向黑板,笔尖与纸张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张加盛板书的粉笔字是楷中带行,点、撇、捺,落笔很重,给梁荆宜的感觉很有力度感。
在低头记笔记的时候,他不禁感叹道:指导员厉害,讲了半个小时,都没一句是重复的,这得需要喝多少墨水,才能支撑得住啊!
“抬起头,坐直了。”张加盛用擦黑板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粉笔灰。
他眼神凌厉地来回扫视着底下听课的人,大约十秒钟的样子,布满粉笔灰的毛巾被随手挂在黑板的一角,他又继续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新兵们自然乖乖听话,记好了笔记,个个的腰板又恢复到挺拔的状态。
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并不能说,新兵们有多自觉,而是他们前后都有班长们盯着,根本没有偷懒的机会。
退一步说,即使你坐得歪歪斜斜,有损新兵的形象,干部和班长也不会当场点名批评你。
但是下课后,你是逃不掉的,他们有一绝招,叫做“秋后算帐”。
坐在小板凳上,梁荆宜思绪飞扬,虽然他的眼里都是指导员授课的身影,但是记忆的阀门,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瞬间打开了。
他想起自己十多年“惨痛”的求学经历,这些并不算遥远的经历,令他回想起来,仿佛如鲠在喉。
小学差三十分没考上初中,毕业证是当民兵连长的父亲,找校长“开后门”拿的。
一九九一年,HBJZ还有一些乡镇的小学,只有五个年级,并且由于没有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所以梁荆宜的同龄人中,有一些没有考上初中的人,只能无书可读。
梁荆宜虽然没考上初中,但是他不用担心,因为他有关系。
进了初中吧,他的成绩注定了是差得一塌糊涂。
可想而知,一个差生能不能受到老师的友好待见?
答案是:绝无可能。
初中三年,他过得异常压抑。
说语文不感兴趣吧,他又喜欢看故事会,可正当让他写作文,他又编不出故事来;数学这门课程,他连小学的基础知识都没搞懂;几何,求边长、求角度,他多半是拿尺子和量角器来量,至于证明什么的,全靠蒙;物理和化学,原理和分子式,十之八九摸不着方向;英语就更不用说了,除了选择题和判断题可以“盲人摸象”指哪是哪,其它题型完全摸不着北。
参加初中毕业考试,除了语文运气好点,及格了,考了个六十一分,就是这多出来的一分,还让他觉得惭愧!
当然了,这些都不用他担心,即便全部不及格,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因为家里有关系,他舅舅和舅妈是学校的老师。
十四岁到JZ读中专,他学的是机电专业,由于成绩一次次倒数,他频频被班主任瞿老头赶回老家请父母。
一次两次还可以接受,请的次数多了,他的脸面也挂不住,某天自尊心一上来,人就突然间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