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原地,沉默良久的檀希言怔忡地望着眉飞眼笑的往来行人,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惯于精打细算的脑子仿佛被浆糊糊住一般,来来回回,就只剩下:“她要想起来了。”这几个念头。
按理来说,这是件好事,檀希言知道自己是该高兴的,他带着檀夤奔走各地,除却做生意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便是想让她通过旧情旧景记起往事。可不知为何,当檀夤终于抓住了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对过往有了零星半点印象时,他心里反而不是滋味起来。
檀希言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他对檀夤的占有欲,也许在潜意识里,他根本不想檀夤找回记忆,因为如果有朝一日,檀夤将往事全部记起的话,便不再是那个会柔声唤自己“兄长”,对自己嘘寒问暖,处处体贴入微的“夤夤”了。
“这可真是太操蛋了。”摸索清楚自己想法之后的檀希言有些沮丧——他强迫自己做一个圣人,在陪伴照料到檀夤恢复以后,就会安心洒脱的放手,让她回到同她两情相悦的恋人身边,白头偕老。可就目前的情况下来,他似乎已经难以自控地在朝“禽兽”的方向靠近了。
“兄长?”檀夤头一回看见檀希言面露苦笑,神色沧桑的样子,不禁关切,“你怎么了?”
“没什么,想到了些生意上的事,”檀希言觉得“商人”这个身份对他来说简直是最好的伪装,“倒是方才那个白头发的怪人,究竟是何时将红绳系到你手上去的?”
显然也发现了手腕上多出来的物什的檀夤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晃眼间,便已在我手上了。”
“可有什么不适?”檀希言不由紧张道。
“暂无不适。说起来,兄长,你觉不觉得方才与苏先生结伴的那位公子,有些像月老庙内供奉的月老仙师?”檀夤问道。
“这我倒不曾留意,”檀希言颇有些轻蔑道,“再说月老仙师这等传说中的人物,无故怎会下凡来?即便是有麻烦缠身不得不亲自下界处理,也不可能让苏怀若这种废柴陪同罢。”
“兄长,”檀夤嗔道,“大勇若怯,大智若愚。苏先生其人不可小觑,还是莫要轻视为好。”
然而檀希言现在心烦得很,便未将她的劝谏放在心上,只随口敷衍了事。
另一头“有麻烦缠身不得不亲自下界来处理”的月老仙师跟着苏怀若走街串巷,兜兜转转大半个时辰,终于停在了一座大山前。
“……”望着往上延伸,蛛网一样狭窄又四通八达的山路,月老按捺不住脱口而出,“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苏怀若当场反驳,“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呢?”
“说好的去找酒喝,”月老强忍着继续口吐芬芳的冲动,“来葬山作甚?”
“这儿可是生者向往的极乐净土,死者安心长眠的黄金巢,非富可敌国,权倾天下者不葬的,”苏怀若说得理直气壮,“咱们又没钱,除了这儿,你还想往哪儿去讨好酒喝?”
“你这人,”月老不可思议地嫌弃道,“怎么连死人的祭酒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