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习惯了四季如冬地把自己搁置在冰箱里,无惨依然被他的笑容慎得打了个寒颤。
无惨就好像那天的惨剧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每到晚上依然准点地找上童磨,坚持去描绘一些更适合小孩子的童话故事。
“小王子走出了皇宫,摘下王冠,每当遇上一个痛苦的平民,都会停留下来仔细地聆听他们的痛苦,用王冠来承接他们的泪水。奇迹般的,每一个人眼泪被承接走的人,他们的痛苦都消失不见了,然而王子的王冠越来越沉重,他的身体也越变越小。当整个王国都开始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时候,小王子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人世之间。”
“死亡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所以救赎并不意味着杀伐,只要解除掉他们的痛苦,世间还是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东西。”
“可是找我来寻找解脱的大人都是人生的失败者,完全没有改变自己生活的能力。”
童磨自幼被捧上了神坛,与正常的童年生活所隔绝,先天性的聪慧,加上后天正常环境的缺失,他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去塑造自己共情能力。本性的凉薄被推移向了冰冷的佛性。
“他们愚蠢又可怜,打一出生开始,我的使命就是让游荡在人世间的可怜虫得到救赎。人世即地狱,死亡即天堂。”
他就像是石座上冰冷的佛陀,永远都维持着一个表情,无动于衷,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悲悯的俯视着底下的世间百态,芸芸众生。
“不,这种负担太沉重太黑暗了,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不要试图一个人去承受大人的任务。”
无惨侧过头,亲了亲童磨的侧脸,试图把童磨当成真正的小宝宝,慢慢的用温情雕琢出他的人性。
就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天使,纯真的把唇瓣贴到了另外一个不沾尘世的小天使的脸上。
“童磨,你也很满意自己的眼睛吧?可这人世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就和你漂亮的眼睛一样,百般景致,五色缤纷。可死亡就是空荡荡的一片黑暗,就像挖去了眼睛的眼眶,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困苦之人未尝没有拯救的希望,童磨,如果可以的话,用供奉的香火去帮助那些只要能抓住一线生机,就愿意挣扎着活下来的人吧。”
“对于有些人而言,也许只多了一斗米,一块遮雨的砖头,一件蔽体的破衣,一个锄地的农具,他们就不再把命运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明。既然把自己当做了神佛,那就去做一些真正能普渡众生的事情吧。”
“那你呢?”童磨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像是有蝴蝶在飞舞一样,是一种陌生的,从来没有体会到的悸动。想要问些什么,想要抓住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东西。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陌生人好,他们的付出总是有着自己的需求。”
从教徒那里所获得的崇敬与优渥的生活,一直都来源于自己从出生起被迫背负的责任与信仰,然而无惨一直以来的无欲无求,在充斥着哭诉与负面的灰暗世界中,就像一抹新奇的光彩,微小孱弱,却是黑夜中闪亮的烛火。
“可是我努力了那么久,你却从来没有想到倾诉些什么。”
“你来拯救苍生,谁来救赎你呢?这大概是我目前唯一的念头了。”无惨有些困扰地望了过来。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救赎?”童磨的笑容露出一点疑惑的样子。
他一直孤零零地站在明亮的舞台上,四周的黑暗中,无数双手伸向了他,渴求的想从他身上扒走些什么。
“可以肆意的摘下面具,哪怕是没有喜悦的感情,体验不到悲哀的心绪,都不需要强撑着自己表现出来,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感受到开心,可以体验到幸福,哪怕只有一点点,片刻也好。”
无惨不由得摘下了童磨沉重的教主帽,蹭了蹭对方柔嫩的侧脸。
无惨的体温常年冰冷,就连柔软的衣袖上都带着一种彻骨的寒香,可是童磨却觉得这个冰雪一样的怀抱大抵上要比那烧得暖融融、软绵绵、香喷喷的被子,要来的安适舒心。
童磨缓缓地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学着无惨的样子,迟疑的,小心翼翼的,在她的右脸印上了一个小小的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