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没有不知道朱雀街的周府的。
无他,只因曾辅政十年,以铁血手腕立威于朝臣的周太后正是出身于周府嫡支。
即便周太后早在十多年前便归还朝政与当今,不理朝政亦不问后宫事,但敬重尊崇太后威严的朝臣们还是大有人在,且当今与太后母子亲深,对这个外家也是颇有厚待。因此,本就以书香世家立身于仕林的周家较十多年前不仅未有丝毫颓势,反倒越发欣欣向荣了起来。
周府上房中,几位满头珠翠的华服妇人正翘首以盼着,见只有郑氏一人进来,不由都是一愣。
“老三媳妇,怎么只有你一个?老三和两个孩子呢?”坐在上首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先问道。
郑氏闻言有些赧然,一五一十地将门前发生的事情告知,解释道:“……老爷怕公公怪罪,躲去了书房,四娘说是要给那狗包扎一下,抱着去了花厅,小远向来爱跟着姐姐,也跟在后面去了……我想着您和几位嫂子还在等着,便先过来了。”
林太夫人听了来龙去脉,气极反笑:“三叔真是越发不像话了,怎么好让那般凶猛的狗拦在门口,这是生怕老三不被吓着吧?”
大夫人则在一旁掩着嘴笑。
周太后出身周府嫡支,一母同胞的唯有一兄长一胞弟,也就是周家如今的大房和三房。大老太爷早早去了,周太后只余下这一个弟弟,自是打心底里宠溺,平日里便常召进宫说话,赏赐也流水般地送进三房。因而周三老太爷虽是个招猫逗狗的不靠谱性子,可连太后娘娘都只是笑骂两句,周家其他人就更没法拘着他了,是以才会发生今日这般巨犬接人的荒唐事。
郑氏在心底默默为自家夫君担忧着,但身为儿媳,自然不好说公公的不是,只好赧然地笑笑。
“不过,四丫头还会医术?”回过神后的林太夫人调整好心态,讶然道。
提起女儿,郑氏有些紧张的眉眼顿然骄傲地舒展开来:“……在江南同一位名医学了些皮毛,想来简单的包扎还是能做好的。”
“哎呀,这就够厉害了,一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大夫人立刻接过话,“要我说也是三弟妹教得好,我家元娘还在家的时候,只要一和嘉哥儿碰头,家里的瓦片都得被掀了,哪能像他们姐弟两个这般和睦?”
“是啊,三弟妹好福气。”一旁的二夫人也点点头,声音不似大夫人那般婉转动听,语调听着有些木讷。
一提起这个,因相隔十年未归家还有些拘束的郑氏话匣子又被打开了,讲起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来:“……可真是长大了,若放在往常,定是要把小家伙揍一顿才肯罢休的。”
林太夫人面容和善,笑着和大夫人对视一眼,眼底的满意之色更浓。
“也罢,既然孩子们都不在,咱们也无须避着他们了。”
郑氏微愣,不明所以地看向林太夫人。
“三弟妹啊,四娘还未及笄,婚事应当还没定下来吧?”大夫人笑着开口。
一旁的二夫人眉眼微动,旋即想到了什么,神色飞速暗淡下去。
“……余杭本也有几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可惜后来老爷的调令来了,也就把这事搁下了。”郑氏笑道,“本就是想回京城再好好瞧一瞧的,可是大伯母和大嫂有看中的后生了?”
三房虽是嫡支却不是宗房,三老太爷膝下也只有三老爷这一个独子,且三太夫人又早早去了,照理说,周四姑娘的婚事是可以由出身名门的郑氏全权做主的。但林太夫人和大夫人在京中和家中都素有威望,提出的人选想来不会差,是以郑氏也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沉吟了一会儿,林太夫人神色有几分严肃地开口:“老三媳妇,你可曾想过让四丫头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