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不速之客(2 / 2)光盲首页

十几岁少女的世界,现实与幻想交错,烦恼和快乐都是一茬又一茬的,这一点疑惑和惦念很快就被驱散。如今,在时隔七年,而且是杳无音讯的七年后,这人忽然又回来,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还是以这样别开生面的方式。

手机忽然响,何唯心情一跃,又立即冷静下来。

这是个专属铃声,很好玩的一支歌曲,来自虚拟乐队Gorillaz。可此刻听着熟悉的旋律,却觉得闹腾,还有那句“feel good”简直讽刺。

她按下接听键,却不开口,那边声音如常:“我在楼下。”

何唯走到窗前,果然看到陈嘉扬站在下面,仰头,冲她用力挥两下手,脸上是熟悉的笑容。

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何唯忽然了悟,她大概就是沦陷在这样的“春风”里,从她没意识到的某个时刻起。耳边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要不要去看生日礼物?”

她奇怪道:“去哪看?没带来吗?”

“嗯,有点特殊,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这话成功引起了何唯的好奇,那边叮嘱:“多穿点儿,今天有风。”

***

二十分钟后,何唯穿着酷炫冲锋衣坐进陈嘉扬的车子,还戴了副墨镜,更显矜持,平静地问:“去放飞一群白鸽吗?”

陈嘉扬一怔,随后笑,“你这张嘴啊,我服。”他递过来一个装满零食的袋子,“有点远,吃点东西吧。”又问:“想听什么?纯音乐还是歌儿?”

何唯只说:“都行。”

他选的歌曲很应景,sunday m,地下丝绒乐队的,何唯很中意男主唱的呢喃式唱法,慢歌,适合旅途。

开车的人自己穿得并不多,立领白衬衣,黑色长裤,白色板鞋,简洁舒服范儿,也是何唯喜欢的风格,她还喜欢他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有点像她老爸。可她这会儿却犯起嘀咕,昨晚为什么迟到?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但她也没忽略他左手上的腕表,黑色劳力士潜航者,是她前年送的生日礼物,他很喜欢,经常戴,至少和她见面时都戴着的。

何唯胡思乱想着,车已出城,上了高速,她撕开一袋无花果,化郁闷为食欲,过了会儿看见指示牌是通往附近县城,听说那有个新开发的旅游景点。

陈嘉扬有电话打进来,他戴上耳机,她调低音量。听起来是下属汇报工作,他说得不多,但提到要求和期限时,语气不重但有力度。

挂断后,告诉她快到了。

车子并没有开进景区正门,又往山里开了一段,终于停下时,陈嘉扬说:“先在车里等我一会儿。”

然后,他拿出一样东西,一副遮光眼罩。

何唯很听话地戴着眼罩等待,十来分钟后,车门打开,听见熟悉的声音:“扶着我的手,小心点。”

被他牵着手一路走过去,最后被他打横抱起,像是进了一个大篮子里,很快,身体离开平地,何唯猜到什么。

揭开眼罩,不由发出惊叹。

果然是置身于热气球下的吊篮里,头顶的热气球上画满涂鸦、装点成海盗船的模样。而站在身边,还在扶着她的人,身穿黑色海盗服、头戴三角帽、长了一把浓密的黑胡子,腰间还别了三把枪……

这位对自己的新造型也有些不适应,咳嗽一声,“怎么样?”

何唯点头,还挺帅的。

吊篮里还有两个男人,一个是气球飞行员,另一个鼓捣着摄影器材,何唯的好奇心还真是被高高吊起。

天公作美,风向和风速都很适合,气球缓缓升空,下方是一道连绵不绝的山谷,谷底是一片狭长的花海,像是一条色彩纷呈的河流,随着山谷走向蜿蜒流淌。这个时节,只有这种地形才会有如此种类繁多的花还在盛开吧。

何唯忍不住叫好,忘了手还被人握着,直到左腕一凉,她低头看,有人正给她戴上一块表,和他那块同样的,绿色表盘,女款。

不等她询问,他用指头敲了下表盘上日期,是昨天。

再看他那一块,也是昨天。

她还来不及感喟,他示意向下看。

只见正下方的花圃按颜色不同,拼出一幅图,相邻的两块花圃,分别是“星空”和“睡莲”。

这个玩法倒也不新鲜,但何唯认出,这不是梵高、莫奈的作品,而是她的,而且有年头了。她抬眼看身侧,“黑胡子”抓着黑胡子,冲她眨眼。

飞行员熟稔地控制高度,逐渐降低,几乎要触及花朵,又徐徐上升。

再往前,又是一幅画,不出意外,还是她的。

自己的作品,被这样一种方式呈现出来,何唯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激荡情绪,有人凑近她耳边说:“我听说有人用粉红色尼龙布把十几座小岛围起来,从空中看,宛如一朵朵巨型睡莲,那才是真正的大地艺术。”

何唯点头,“我知道,那对艺术家还是夫妻。”

第七幅画,与前面的不同,色彩单调,大部分是绿色。

是个绿裙女孩,长发在身后飞扬,细白的胳膊腿,背后有一对小巧透明的翅膀,正在与一只黑白棕毛色、体型硕大的猫咪对视……

何唯呆住,是她。十二岁的她。

身边的人说:“一直觉得那时的你像个小精灵,所以加了对翅膀,喜欢不?”

何唯点头:“喜欢,很喜欢。”

这一幅还配有文字:唯一的你,生日快乐。

八幅,对应相识的八年。

何唯伸手抹了下眼睛。

热气球返航,陈嘉扬松了口气,“总算不用盯着天气预报了,真怕突然来一场大降温,现在我真心佩服那些敢于挑战大自然的艺术家……”

何唯会心一笑,这样的礼物,至少要提前半年筹划吧,她由衷地说:“嘉扬哥,谢谢你的礼物。”

回程路上,何唯用手机回味刚才的画面。

她想到一则八卦,关于那对大地艺术伉俪的,“两人相遇的时候,男的是流亡的穷艺术家,女的是高级军官的女儿,正值新婚,然后就排除万难地走到一起了,在此前她都没接触过这种艺术,是跟她丈夫学的。”

陈嘉扬说:“前夫哥好可怜。”

何唯却道:“人首先要对自己诚实,而且他们的婚姻很短,对方也有时间去遇到对的人。”

陈嘉扬想说什么却忍住,看了她一眼,她已经低头继续看图片了。

何唯没想到的是,到了家门口,陈嘉扬又拿出一个打着蝴蝶结的盒子,她晃了晃左腕的绿水鬼,“到底有多少礼物?”

陈嘉扬一本正经道:“二十岁生日,应该二十件。”

“可别,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已经四十岁了。”

对方也笑,“手表算是道具,早就想送你了,刚才那个靠老天帮忙,这个是plan B,打开看看,觉得你会喜欢。”

打开盒盖,里面分了九宫格,每一格驻扎一只小动物,陶瓷的。她小心地捧起一只汪星人,造型简单朴拙,憨态可掬,成功逗笑她,又拿出一只喵星人,她忽然说:“我想貂蝉了。”

貂蝉是一只挪威森林猫,画面上与她对视的那只,是陈嘉扬家里养过的。他说:“喜欢就养一只,我送你,就叫玉环。”

何唯笑,貂蝉晚年发福,她打趣应该改名叫玉环,或者陈圆圆……她摇头,“跟我们比,它们的寿命都太短了,我可受不了朝夕相伴的伙伴离开。”

陈嘉扬转移话题,“上个月去欧洲,正好赶上一场艺术品展会,这是一位瑞典陶艺家的作品,”他递过一张卡片,上面是作者签名,“不太出名,所以也不贵。”

何唯看着花式字体,“童心无价,他一定是个心里有爱的人。下次去景德镇,我也要做几个这种风格的,呆呆萌萌,可爱又治愈。”

待陈嘉扬把礼物送进房里,何唯又出来送他时,她还是问出:“你昨天……”

陈嘉扬接道:“昨晚,是因为一点意外。”

对上她关切的眼神,他忙解释:“是我一个同学,在外应酬时跟人起了争执,双方都受了伤,对方报了警,还要告他故意伤害,就打给我,你知道这种事可大可小,不能不帮,以为处理完能赶过来,没想到……没想到对方来头还不小,周旋了很久,又去了医院。”他叹口气。

他向来讲义气,加上家里人脉关系广,处理这类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何唯想到自己这边也有突发事件,总有些人和事是无法预知和控制的。

听到他问:“能原谅我的迟到吗?”

她半开玩笑地说:“为了男同学迟到,还算可以原谅。”

“这个,男女也有差别吗?”

“一个是两肋插刀,一个是英雄救美,你说有差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