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掩盖冷漠真心的温和样貌，嘴角微微上勾，即使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像是在柔软的微笑。这是一张毫无侵略感、十分温和绅士的面庞，让顶着这张脸的人即便是在算计着什么冷酷的决策，也都显得温润如玉。

禾笙当年的性格可谓是猫嫌狗弃，能够最终找到那支团队里的同伴，有很大一部分的功劳都得归功于这张自带柔化敌意效果的脸。

禾笙看着面前对着自己坦然而笑的NPC，思绪空前混乱，几乎有种照镜子的错乱感，原本还记得的要打通这款游戏、尽快苏醒的主要目的也差点被击碎溃散。

他紧紧盯着雨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同伴把自己误设定进了柯笙的身体，还复制出了一个他的原身。

而且，雨笙这个名字，只和他相差一个词。

小小一个屋子，聚集了禾笙、柯笙、雨笙，“三笙”。

这种巧合发生的概率大吗？

禾笙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雨笙的身上，带着一丝因为心绪大乱而掩盖得不是很好的审视和怀疑。

小李不知道禾笙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位大佬安静得令他心里头扑扑直跳，盯着雨总的眼神也很让人发毛，于是小李惴惴不安地看了雨总好几眼，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雨总您注意安全”给吞了回去。

他怂且乖巧地低下头，决定还是保住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禾笙盯着面前的NPC目不转睛，主动伸出手：“雨总好，我是禾……柯笙。”

禾笙状似无意的手上用力，换得对方吃痛地抽动了一下嘴角，才放开手：“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

肤滑无茧，手掌无力，似乎攻击力并不太高……禾笙收回手，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雨笙倒是表现得很好说话，不仅没有出言责怪，还和善地对紧绷着脸的禾笙宽慰地笑了笑：“理解，理解，没有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禾笙的错觉，对面的这位雨总好像还冲他特别有深意的眨了眨眼。

这本该是一副令人难以抵挡、充满魅力的画面，毕竟雨笙确实长得不错，很像是国风水墨画里翩然而出、温润如玉的世家弟子——如果他不是长得和曾经的禾笙一模一样的话。

于是这本该是脉脉含情、暗送秋波的画面，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禾笙凝重中又带着一点嫌弃地皱起眉头，难以接受一个长得和自己这么相像的人就这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做这么一点也不禾笙的动作。

他仔细而慎重地打量着面前的NPC：穿着西装不宜攻击；四肢毫无肌肉，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站姿漏洞百出，一击即可溃之……满星五星的话，这个NPC的战斗力最多一星，不能再多。

短短一会功夫，禾笙已经审视完了对面NPC的各处细节，大致衡量了对方的血量和武力值，以及可以抓住的弱点。

正被禾笙扫描着全身数据的雨笙，当然不可能知道禾笙的脑洞多么有异于常人。禾笙的目光过于专注仔细，以至于向来很受欢迎的雨总再次确认了自己对禾笙眼神的误解——这个小艺人，果然是对他有意思吧。不然怎么会一直看着他，还表现的这么紧张？

于是雨笙刻意挺了挺腰背，单手微微正了一下领结，有意无意地拗了个更加优雅一点的姿势：“很高兴见到你。”

“……”禾笙慢慢往后移了一点，蹙起眉头，不想离这个令他满腹疑窦的NPC太近。

……我怀疑这个雨笙是不是什么病毒数据，抢在我之前偷占了同伴原本给我建好的角色账号。

禾笙丝毫没有接应到对方含蓄传来的gay气信息，思维频道依旧在错误的道路上策马狂奔，死不回头。

不过，以同伴的水平，已完成并投入使用的全息网游里还残存着未清扫的病毒数据似乎不太可能……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雨笙那张脸，盯着地面慢慢思考着。

也有可能他就是同伴做出来逗趣自己的普通任务NPC，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触发剧情任务，是要对话还是暴力胁迫？

想着想着，禾笙的脸便越绷越紧，刚一抬头，就瞧见对面长得和自己原本模样一模一样的NPC脸上，莫名露出了有些好笑的表情，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变得有点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玩意儿。

“……”禾笙的思绪顿时被打断，默默地又攥紧了拳头。

这个NPC再顶着他的脸做这种表情，他就要忍不住揍上去了！

小李无助且弱小地看着禾笙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可是雨总的表情却莫名其妙地越来越软和，汗如雨批，忙找了个由头战略撤退了。

深信禾笙是在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紧张的雨总，主动给这个看起来会挺可口的小艺人抛出了橄榄枝，友善地凑过来开口搭话道：“刚刚突然有人砸房间旁边的门，吓了我一跳，你没被吓到吧？”

禾笙咬了咬嘴里含的糖，试图恢复一点冷静：“……是我砸的。”

雨笙接下来安慰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他的音调不自觉的扬高了一点：“你砸的？！你为什么要砸——”雨笙顿住了，想起导演先前给他看的节目流程，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原因。

或许，他只是被吓到了吧。雨笙这么想着，看着顶着头顶小揪揪含着糖，腮帮子一鼓一鼓像个白糯米团子似的禾笙，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的答案。

于是他将未尽的话吞了下去，重新放缓了表情和语气，再次换了另一个话题温声道：“你为什么被导演要求直接到这最后一关来了？解密的锁，你解开了吗？”

禾笙并不知道面前的雨总脑补了啥，也不知道为啥对面的人为啥要用那种怜爱弱小的目光看着他：“解开了。”他不得不再次微微错开视线，避开雨笙那张脸，才勉强稳住心态将先前的分析重复了一遍，而后皱起眉头，“至于为什么会被要求直接来这里……可能是因为担心我后面和同伴汇合，会剧透？其实不会的。”

禾笙转过头，对着房间里那个最明显的摄像头，向明显很是人性化、胆子还很小的游戏系统诚恳保证。

他是认真的。毕竟没有哪个玩家会无聊到会对游戏里已经设定好剧情的NPC，兴致勃勃地透露自己猜测出的后续剧情。

而且再者说来，这游戏里不管是NPC，还是游戏系统本身，都是他和同伴的心血结晶啊！如果不是有剧情方面的需要，或者关系到他的苏醒，他是不会为了偏颇哪一方，而伤害另一方的立场的。

知道这个游戏系统胆子很小，禾笙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恳，还特地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慈祥并且友善的微笑。

监控室里的节目组众人：“……”

魔鬼的微笑！

一旁的雨笙听到禾笙的保证，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露出了一个兴味的表情：“哦？你知道这个节目是为了R&H宣发做的了？那你觉得，在那个解密环节之后，节目组会设计什么环节？”

“……”刚刚还想着不会偏颇的禾笙，目光触及到雨笙的那张面孔，顿时又被本能地激起了防备和烦躁。

这位NPC，话会不会太多？而且从头到尾也没有给他任务、或者是开始宣读剧情的意思，到底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而且还顶着他的脸！

冷静，冷静，这也是结晶，结晶。

要一视同仁。

禾笙一边催眠自己，一边努力放缓了一下自己又僵硬起来的面部表情：“这档节目既然是为了宣发MM签约R&H，那主角肯定是在R&H身上。可能是想安排我们玩……”

禾笙差点嘴瓢，想到自己说玩家，这些游戏里的土著民可能会听不懂，所以很是入乡随俗的改口道：“……安排艺人去跟进R&H接下来的赛事或者训练，以这个视角向大家展示R&H这支队伍。”

“既然如此，开头肯定需要分组，那就得做一些测试手速、战术之类的测试。而且既然是要和R&H一起共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那肯定还会在解密过程中想法子穿插一些和R&H互动的环节，方便双方熟悉，譬如说打一局……”

——全中。

雨笙不由地挑起了眉毛，看向面前这个紧张到和他说个话都绷着脸的小艺人的眼神里添上了一丝欣赏。

导演交给他的企划案里设置的几个环节，虽因考虑到宣传形式是综艺，所以将筛选分组的形式转为了更加富有娱乐性的环节，但本质上都与柯笙猜的大差不离。

譬如开头的解密环节是为了测验艺人们的眼力和脑力；第二关设计的扫雷，是为了测验艺人们的脑力和手速，第三关则是让艺人们分别和R&H的两位正副队长对战，进行第一次初步的互动。

“真聪明。”雨笙看着面前正乖乖嗦糖的小艺人，眼底的笑意渐渐加深。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导演要把这个柯笙赶过来了。

确实，有柯笙在，那些精心安排的环节就会瞬间剧透，极大程度上削减整个节目过程中的未知感和新奇感，这是做节目的导演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不过，就他个人的角度而言，却是很高兴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又好看又聪明的追求者的——毕竟，这不正说明了他的魅力无可抵挡吗？

雨笙含蓄地笑了一下，半开玩笑似的对还盯着自己不放的小艺人说：“可你现在可是被导演直接提溜到我这儿来了，这么一来，岂不是凭白比别人少了与R&H接触的机会，基本上就约等于少了许多镜头啊。”

“……”禾笙瞬间僵了一下，盯着雨笙的目光突然变得让雨笙背后有点发寒，“会少镜头？那节目酬金也会少吗？”

禾笙一直在口袋边缘试探的手终于慢慢伸进了口袋。

他想暴力拆卸这个NPC很久了！

快！快！给他一个机会！禾笙看着雨笙，目光灼灼。

雨笙本能地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这倒不会……”

“……行吧。”禾笙无比遗憾，慢吞吞地把已经揣进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不少就行。”

对自己差点遭受魔鬼的威胁毫无所知的雨总，尚且还在天真地忍俊不禁：所以镜头不重要，钱才是重点是吗？

——可真是个小贪财鬼。

对“禾”性险恶毫无所知的雨总，自顾自地被自己塑造出的小可爱形象蒙蔽着，几乎都要笑出声了。

他正想再调侃一下这只光明正大的小贪财鬼，助理却匆匆推门走进了房间：“雨总。”

原本还满脸愉悦温和的雨笙脸色骤沉，眉头瞬间拧成一团，语气厌烦地硬邦邦道：“怎么了。”

助理看了一眼一旁的禾笙，凑到雨笙耳边，极小声地道：“雨总，刚刚我在重审节目提案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

雨笙皱起眉头：“怎么？”

助理用手遮住了口型，以防被禾笙看出自己在说什么：“这个柯笙，好像和白氏集团的白总，还有黄恒制药的黄总有过节。您看，还要让他继续拍吗？”

“现在才在拍先导集的素材，要换人还来得及，要不要把他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