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怕猫?”重彧把黑猫重新揪回来抱好,可耐不住黑猫一直扑腾着要往授九那边去,重彧也拿它没辙地放了手,“他怎么突然这么亢奋?”
“我怎么知道?”授九往后一退再退,差点被台阶给绊倒了,重彧却发现了新奇的,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你真怕猫?”
授九:“……洗过了么?”
重彧:“……你是认真的么?”
他坐在台阶上看着被一只猫逼得连连后退的授九,嘴角的笑蓦地僵住。
授九怕猫……授九怎么能怕猫呢……授九怕猫他怎么会不知道……否则他的府上怎么可能养猫……可……
……他小时候明明不怕猫的……
重彧眨了眨眼,缓缓站起了身,望着眼前的白衣公子,指尖有些开始发凉。
授九正在犹豫着直接躲进屋里把门锁上,等猫走了他再出来,大不了饿上个一天也无所谓。
他正想着,一双修长的手就将黑猫抱了起来,重彧顺了顺猫毛,轻轻搔了搔它的下巴,笑道:“九公子,整不成啊你,连这也怕?”
授九理了理衣袖,淡淡道:“黑猫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专往死人多的地方钻,还是离远些好。”
话落他便往厨房的方向离开了,重彧若有所思地眯了眼。
怕脏?尸体都刨过的人怎么会这么介意一只野猫?授九是有洁癖,但没严重到连来路不明的动物都不碰的情况。
一个人的习惯、喜好决计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让一个人如此抗拒一样东西也只有在收到极大的打击与惊恐下对这样东西产生阴影才有可能,而少时授九离开他时已经十三岁,接任方主的年纪,少年老成到七岁验尸的他还能被什么吓到?重彧想不出来,他觉得世上大概也没人能够想出来。
祥云的锦袍穿在授九身上刚好合身,更衬得他身形高挑、挺拔,未束起的长发披落下来,重彧不知该说什么好。
……或许真就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授九怕猫。
授九不是去找吃的,只是要找糖泡糖水而已,反倒是重彧坐了会儿坐不住了,自己给自己盛了碗凉了的粥,将就着坐在了桌上看着授九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说是厨房这么充满人味的名字,但也就是摆设用的,一般授九要找吃的根本轮不上自己动手,跑回九方阁蹭一顿也不过个来回的事,再不济也有人定时定点地来美名其曰“探望”,实则就是看看他有没有把自己弄死在这深山老林里,重彧还真心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厨房,一尘不染。
他颇为不介意地坐在桌上,脚尖时而点到地,手中的勺搅了搅碗里的白粥,瞥了眼授九,“诶话说……你这回了趟家,是被抽了么?”
授九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打开一个罐子,“是啊,你高不高兴?”罐子里不是他要的东西,他便又盖上盖子放回原位,顺着拿起了下一个。
“为什么?你师父发现你在外面养人了?”
“……不是。”
重彧拿着勺的手停了下来,却没等到他的下一句,“不是?不是他发现你名下的钱少了五万两黄金,以为你养了外室才抽你的么?”
授九垂下眼,“我是说,不是师父抽的。”
重彧一愣,有些不解地问:“整个九方阁除了凌叔叔,还有谁能打你?还打得这么没有还手之力?”
授九似乎是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罐子,挽了袖子,看得重彧往后一缩。
“干嘛你要灭口啊?!”
授九只是把左手手腕伸到了他面前,而重彧之前在蔚田看到的那条黑色的细线,此刻就无比清晰的顺着授九的掌根向上蔓延,随着呼吸一张一翕、深深浅浅。
授九冲他挑了下眉,重彧犹豫着伸出手去,搭上了他的脉搏,指尖触到温凉的手腕,重彧同时就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动了动指尖,试探多次,就算他不通医术,但也能摸出个大概。
丹田虚空,原本浑厚的内力此刻算盘烟消云散,丝毫不剩。
此刻的授九和废人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怎么、怎么会这样?”授九已然抽走了手,重彧才后知后觉地蜷了指尖,接着他就听授九道:“从我十三岁接任方主后就这样了,每年都有一次,每次都是遍体鳞伤到不治自愈,再到浑身功力尽失,待第三日又一切都恢复原样。”
“凌叔叔怎么说?你师兄他们也是这样的么?”
授九看了他一眼,视线又移开,摇了摇头,“……师父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位师兄接任时都好好的,长老们翻遍典籍也没能翻出个所以然来,六师兄也说不清楚。”
重彧张了张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在授九似乎也没当多大点事,转过身继续找糖罐子,他便道:“没事哈,哥哥今晚带你去吃好的。”
授九嗤笑一声,“那可真是谢谢你,哥哥。”
重彧后脖颈一凉,他放下碗凑了过去,见授九无比老实地一个一个顺着找着下去,摇了摇头,“啧,你这狗啃的记性,怎么就不会把我差你钱给忘了呢?”
“如果你能把要吃糯米糍给忘了,我自然也能忘了的。”
“……”重彧佯装没听见,道:“你这么一个一个地找下去要找到什么时候,随便抽一个碰碰运气呗!”
“我的运气向来不好。”
重彧挽了袖子,“来,哥哥给你露一手。”
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右下角倒数第四层的一个青色罐子,待他反应过来时不禁怔了一下,想换个方向又觉得突兀和懒,便拿了起来放在耳边摇了摇,听到碰撞声后笑着递给了授九。
授九打开盖子,见里面果然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听他嘚瑟道:“看吧,我手气不错吧?”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才想拿的根本不是这个,或者说,一旦说起找白糖,他下意识便将手伸了出去,根本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而他在这之前根本没有碰过这竹架上的任何东西。
而这种熟捻,就像这些东西……是他自己亲手一样一样放上去的。
“是啊,要是你的运气能像你的晦气一样分些给我该多好。”
重彧回过神,转了转眸子,笑道:“不用啊,我一直在你身边,运气也就一直在了。”
“连晦气也一直在。”
“……”
授九没再说话,找了碗泡了糖水,转过身就见重彧那碗被他搅和了许久的粥,终于被他送了一勺进嘴里,紧接着他的表情顿时如吞了二两砒.霜一般。
“噗——呕——怎么这么咸?!”
授九抿了口糖水,指尖轻敲了敲烟台上的盐罐。
他还说怎么就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