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是只爱看话本的小灵雀,每每有所心得,总爱去找她的阿翎说上一说。
长年累月,受此熏陶,阿翎对话本常见套路、用语之类的,也有了些知识储备。
比如,有个词叫“夜照灯”。
这个词的意思是,当一对年轻男女两情相悦、卿卿我我之时,你杵在一旁,起到碍眼的功效。
就像黑暗里的一盏明灯,把原本私密的空间照的亮如白昼。人家想说点悄悄话,你说:绝无可能。
阿翎觉得,自己此时就是个夜照灯。
鹅黄衫子的少女生的花容月貌,此时正双手抱着容淮,抬头望着他,一双清亮的杏眼里仿佛有璀璨星辰在闪啊闪的,粉面微红,眉毛眼角尽是盈盈的笑意。
“容淮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开心!”
阿翎悄悄打量了一眼这少女。
既然她说“回来”,那么她必是这府邸中人,而她的衣着打扮又并不像侍女,所以该是华龄上仙的亲眷了。
听闻华龄上仙与其妻月杉神女乃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二人育有一女,华龄对其女极其疼爱,视若珍宝。
想来这位姑娘应当就是华龄上仙的女儿了。
容淮微微笑着把少女的胳膊挪开,向后退了一步:“惜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阿翎默默把头扭过去,捂住了腮帮——容淮啊容淮,幸好你还有点底线,没真管人家叫妹妹,不然就得赔我的牙了。
名叫惜缘的少女目光一转,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阿翎,有些愣住。
“这位是……”
阿翎只好把头又转过来,礼貌地点头致意:“我叫阿翎,灵雀族人,这次是想借贵府的炼丹炉一用,才拜托这位公子引见……”
呃,谁知他没打招呼就用了你家炼丹炉。
惜缘点点头,有些拘谨地笑道:“原来如此,既是容淮哥哥同意的,阿翎姑娘只管用就是,不必客气。我叫惜缘,很高兴认识你。”
阿翎有些想笑。容淮啊容淮,你和人家分的清楚,人家女儿对你倒是很不见外。
惜缘又转向容淮,“容淮哥哥,你当初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一走走了这么久,到底干嘛去了?我爹娘都很担心你。”
容淮歉意一笑,道:“怪我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告别。夫人近来身子可还好?”
惜缘刚要回答,只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我好不好的,你自己来问问不就成了?”
“娘!”惜缘见了来人,欢快地跑过去。
阿翎回过头,只见一个女子正走进殿来。女子容貌极美,周身萦绕着恬静优雅的气质,如月光般皎洁无瑕,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都会莫名平和下来。
虽然已是到了中年的岁数,却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月杉神女。
那么她旁边的那个男子,便应是传说中的华龄上仙了。
看得出华龄上仙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如今虽蓄了胡须,却更显成熟稳重,一身青色长衫更加衬得他清朗不俗、仙风道骨。
夫妻二人站在一起,天下无双,着实叫人钦羡不已。
容淮行礼道:“晚辈见过上仙,夫人。”
月杉神女走进屋来,笑道:“容淮你是不知道啊,自从你走后,惜缘每天都在我耳朵旁边念叨,我都快被她烦死了。你若再不回来,我就要派人出去找你啦!”
惜缘抱着月杉神女的手臂,红着脸小声道:“我哪有……”
华龄看着一双如花似玉的妻女,笑意盈盈。
这一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
阿翎觉得自己越发夜照灯了。
华龄上仙此时也发现了阿翎:“这位是……”
仙族虽普遍比神族品阶低,但华龄上仙到底是不一样的存在。阿翎忙站起身来,低头行礼。
“雀族阿翎,见过华龄上仙。”
“雀族?”华龄上仙有些疑惑。
“我借了阿翎姑娘的东西,作为回报,便答应帮她炼些丹药。”容淮这三言两语就算解释完了,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递到华龄上仙面前。
“此乃聚灵珠。”
“聚灵珠?!”华龄又惊又喜,忙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更加喜上眉梢。
“没想到你竟取得了聚灵珠!容淮啊,老夫真是不知该如何谢你!”
“上仙客气了,上仙于晚辈有救命之恩,晚辈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以作报答。”容淮垂首道。
阿翎站在一旁,闻言,不由得抬眼看了容淮一眼。
他这话说的谦逊客气,却着实有些凉薄。
不说惜缘姑娘,单单月杉神女的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容淮的喜爱,而容淮虽一直和善有加,却终究只提报恩之事,人情来往算的明明白白。
此时的他,和在同来客栈勇斗二鬼的他,当真是同一个人么?
罢了,他是善是恶,热心或是凉薄,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如今要做的,只是看好炉中的绛雪丹,待炼好之后拿回去给游辛,也能了了锦绣姑姑一桩心事。
***
阿翎兢兢业业守着炼丹炉,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守就是六天。
这六天倒是十分平淡,除了华龄上仙来过一次、寻常问候几句之外,便只有些端茶送水的侍女来来往往。而那些侍女也不与她聊天,阿翎也算落个清静。
最主要的是,容淮那厮一直没出现过,这一点令阿翎感到十分舒心。
第七天,也就是最后一天,月杉神女端了茶点到炼丹房里来看她。
阿翎对这位又美又温柔的神女印象颇好,她时常遣侍女来给阿翎送些水果糕点,如今还亲自来探望。
她起身行礼:“阿翎见过神女。”
月杉神女笑着让她坐下,“无需多礼,这些日子辛苦了,来用些点心吧!”说着,又看了看炼丹炉。
“这是在炼什么丹呢?”
阿翎答道:“回神女,是绛雪丹。”
闻言,月杉神女以奇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随即掩唇笑了。
“容淮那孩子,真的是……”
阿翎:“?”
月杉神女没再继续说,环顾一周,叹了口气,道:“阿翎姑娘有所不知,华龄他不善交际,这落华山常年也没个客人来,当真冷清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