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周楚云走了出去,程晚清没有抬头也没说话,怔怔的看着瑜哥儿,瑜哥儿的呼吸已经弱不可闻,他的父亲竟看都没看一眼,就去了别处。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她是荣康长公主嫡亲的孙女,是镇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自偶遇周楚天,便将小女儿家的倾慕与爱意都给了这个人,不顾祖母反对,执意嫁给了他。直到在皇权争斗的漩涡中,在周楚天的推波助澜下程家败落,周楚天也显示出他的凉薄来,逼她自请下堂为姨娘,为了攀附她那无情的丞相父亲,迎娶她的同父异母的异姓妹妹为正妻。
程晚清抱着瑜哥儿,应着他每一声嘤咛的叫着娘亲,听着他呼吸渐渐消失,感受着他体温变凉,她再也没办法阻止了,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意义,她的儿子,走了。
心像是被刀子一刀一刀剜得生疼,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是了,瑜哥儿走了,她这个为娘的总要做些什么,怎么能让他孤单一人过这独木桥,喝这孟婆汤呢!
程晚清喃喃的道:“瑜哥儿,去找你的曾外祖母,去找你外祖母,他们会好好疼爱你,母亲随后就去找你。”
旁边的珍珠听着心里一惊,跪下到:“小姐,小少爷是?要去通知二爷和侯爷他们么?”话未说完,眼泪已是流了下来,她可怜的小姐,以后可怎么办啊。
“不必了。”
“珍珠,你怕么?”
珍珠抬头看着程晚清的坚决,她家小姐的性子,历来温婉绵软,此时倒是像心里极有主意,心里咯噔一下,小姐莫不是想不开。
“小姐,您别想不开,总会熬过去的,活着才有希望啊!”
“没有了瑜哥儿,我还有什么希望,这日子都要熬了,可还有些什么趣儿,去请二爷来。”
周楚云半个时辰后才来到春茗苑,带着云雨过后的潮红和被打扰的不耐道:“瑜哥儿既去了,那就好好办吧。”
程晚清眸子一沉,走向前拥着周楚云哭道:“楚云,瑜哥儿去了,瑜哥儿就这样去了,是晚清没有好好照顾他。”
周楚云一愣,到底还是心生出一丝愧疚和怜爱,是多久了,她不再唤他楚云,终究还是愧对她,全身一僵,伸出手将程晚清环住,正要出言安慰。突然,从后背传来了尖锐的刺痛,呼吸一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捂住心口厉声道:“毒妇,你怎么敢!”
程晚清后退了几步,看向周楚云,看着那把匕首,穿透了他的身体,在心脏的地方露出一个小小的刀尖,他的手捂也捂不住,血就这样渗出来了,把他身上缂丝宝相花纹的蓝衣裳,一点一点的染成了紫色。
“我有什么不敢的,几年夫妻,你对我可有一丝真心,看看这阖府上下可有我和瑜哥儿的容身之处!你娶我不过是娶一个镇国公府帮扶你的前程,和我那父亲有什么两样,靠着妻妾的娘家向上爬,最后始乱终弃,连自己的孩子也容不下!”程晚清嘴角带凄凉的笑,恨恨的说道。
程晚清看着周楚天冷冷的将嘴角扯起,凄凉又悲怆:“这也算是你信守了承诺,负我,便死于这匕首之下。瑜哥儿去了,他的父亲如此不堪,去陪伴他,成全你当个慈父也是好的。”
“来人,来人…”周楚云急切的唤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声音逐渐弱了下去,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围却只有他和程晚清,一如洞房之时,也只有他们两,彼时情深意重,程晚清倚在周楚云的怀里,旖旎软语着说如果来日负了我可怎么办,周楚云便赠了它这把匕首,吹毛断发。
若是负你,必死于这匕首之下。
彼时的程家,有皇恩深重的长公主,他自是不会负了镇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只是此时,程家已经烟消云散,只有一个委曲求全,被当朝丞相厌弃的程晚清,她怎么敢,他怎么能。
程晚清嗤笑一声,“来人?你忘了,我这春茗苑的丫头婆子,都被派去你正妻的院子里了,哪还有什么人?”
程晚清拿着匣子走了出去,一声铜锁扣上的锁门的声音传到周楚云耳朵里,这大概是他此生听到的最后一丝声音了。
日落西边,这一日终是要过完了。
程晚清把匣子递给守在门外的珍珠道:“还认我这个主子的话,不要声张,把瑜哥儿抱去姑苏安葬,这是我最后的的心愿!匣子里的银票够你好好活着,永不要再回京都。”
程晚清心想,在周家哪有钱办不到的事,一切都打点好了,只等着明天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