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眉目间与江宛露有些像,可现在江氏族人应该都是在清和堂的,温语澜在心中思索了片刻,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江嘒?”
那少年闻言抬起头,脸上和语气中都满满的是惊喜:“语姐姐还记得我!”
没想到真的是他。
当年江赫瑄奉命出使汾洳国,最后回来时却带了一个汾洳的女子,而且那个女子还有了身孕。
雎阳和汾洳不同,在汾洳,女子地位卑下,男子即便在有妻后又多纳妾都是常事,但在雎阳,女子同男子间的地位差距并没有那么大,男子自然也就不能像汾洳那样多有妻妾,即便是天子纳妃,也不能只凭着他的心意就可以随意聘娶。
那个女子是汾洳的,她不知于人作妾在雎阳是鲜有之事也情有可原,可江赫瑄回来后却也丝毫没有掩饰的带着那个女子回了江家,还不顾外界流言与江老爷子的责罚,扬言道,那个女子已经有了他的骨肉的人,他是定要娶的。
江氏是皇室先祖曾亲封的可袭爵的三位国公府之一,江赫瑄更是当时裕国公的长子,所以这件事在当时可是闹了许久,最后汾洳的那个女子难产过世后,还是肖静玥去劝了江老爷子,才让江嘒进了裕国公府的门。
即便进了裕国公府,江老爷子也始终没有承认过这个孙子,所以温语澜才猜测,现在江氏的人都在清和堂,会出现在外边的,也就只有这个,她只在小时候见过几面的江嘒了。
江赫瑄毕竟是长辈,当年之事温语澜不想评判对错,只是江嘒看着她的目光殷切,况且一个偌大的江氏,不论亲疏远近,现在怕是也只有他是入不得清和堂的了。对这样一个还是个孩子的人,温语澜心下不忍,终究还是没有回答一句‘不是’,只是把头转了过去,问他:“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听人说见到语姐姐往这边来了,便想着过来或许能遇到你,没想到真的见着你了。”
当年之事,若要说错,错的也是江赫瑄与那个汾洳的女子,虽然理智上温语澜该从心底认为江嘒没什么错处,但在感情上,他母亲同他的存在就对他人造成了伤害,所以他又是有错的,更因着与江宛露是好友,她除却在多年以前曾给过他一把伞外,一直也是同他没什么交集的,实在是想不通他看到她时的喜悦从何而来。
“语澜。”听见喊她的是江宛露的声音,没等温语澜开口江嘒就先自己说了告退道:“那江嘒先走了。”
花园旁边有座亭子,等江宛露和言箬婳走过来的时候,江嘒已经从假山旁边拐了过去,不在了她们的视线里。
江宛露看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疑惑道:“他每年来这儿时,都不怎么同我说话,怎么竟然与你有话讲?”
“也许是因为恰好遇见罢了。”温语澜先转过了身,就如江宛露所说,她也并没有真的将江嘒方才所说是特地过来寻她的话放在心上。
“缘分这东西倒真是说不清。”言箬婳也转过身与她们同时往亭子的方向走,“这五年来我在京都都未怎么见过江……”想到他的身份,言箬婳一时间有些后悔接了这话头。
抬头看了眼江宛露,感受到言箬婳的目光,她反倒没怎么在意地笑了笑开口:“他来家里都十二年了,我早已习惯,再者,我也不会同一个没有过错的少年去计较那些,你想说什么直说便可,不必顾着我。”
虽是听完她的话松了口气,言箬婳也未想着要真的补完方才那句话。在亭子中坐下的时候,示意红俏将一个精巧的首饰盒拿过来放到温语澜面前打开,重新起了话头道:“方才说有东西要给你,语澜先看看这耳坠可还喜欢?”
盒子中放置的耳坠是两颗没有一丝杂质的血红色的玉。温语澜往盒子里看了眼,并没有拿起它们,抬头疑惑道:“血玉可并不常见,你自己也带得,为何要赠与我?”
言箬婳低头笑了笑,眉目间带了些许不好意思道:“本来这东西就是要给你们的,不过就是换了下先后而已。”略微顿了顿,言箬婳又接着说道,“依着我原先的打算,是来锦州参加江爷爷寿宴时先将它给宛露的,可还未送便看到你腕间有这种东西,你俩向来都关系好,我便想着不如先给你,至于宛露的,便将家中那对儿翡翠给她了,恰好也配她头上那根簪子。”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彼此,温语澜示意霁月将首饰盒推过去,然后开口道:“你方才也说了,我们不是都有了嘛,你自己留着不是更好!”
感觉到言箬婳的目光往自己这边瞥了一下,红俏赶紧上前道:“语姑娘,你便安心收着吧,我家姑娘她向来不喜欢这些艳丽的颜色,留在家中也不过是闲置着。”
诚心推脱了几句,言箬婳一定坚持要让她收下,那对耳坠最后还是落在了温语澜的手里。
辞别了江宛露与温语澜后,在回府的马车上,红俏坐在言箬婳旁边小声地抱怨:“今年送到附上的玉成色都不算顶尖,总共也就这两副耳坠成色是最好的,现在还一下子都要给了别的人。”
“够了。”言箬婳低声呵斥了一下,见她不再说话,才又问道:“可查到了方才那人是哪家的?”
方才,言箬婳与江宛露并不是同时从清和堂出去的,能同时到花园,也只是在路上恰好遇到的。
言箬婳说的那人,是她出了清和堂后遇到的一个纨绔子弟,那人看起来像是喝多了酒,看到言箬婳言行间便有些不老实,言箬婳本来要交还给温语澜的东西,也在主仆二人躲避那个纨绔间不知遗落在了何处。
是的,血玉耳坠并不是言箬婳想要送给温语澜的东西,她要给的……应该说是她要还的,只是在赶上的昨日最后一天花朝节上从别人的手中赎回来的,温语澜的那支发钗。
“影卫已经查到了。”红俏往前移了下,靠近言箬婳小声回道:“那个人是锦州知府,刘义的独子刘宇泽。”
“刘宇泽……”言箬婳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在口中将这个又念了一遍。
红俏往后半步退回自己的位置,又抬头道:“姑娘受了委屈,何不直接告诉语姑娘她们,说不定她们还能帮姑娘出口气?”
“哼!”言箬婳冷哼了一声,依旧温柔的言语间有些讽刺道,“告诉她们,我堂堂安国公的长女,竟被一个小小的知府之子戏弄了吗!”
马车已经到了言家的别院,言箬婳下了马车停了一下脚步,语气多了几分狠意地说了句:“今日跟着我的影卫,疏于职守,依照规矩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