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待周越与年轻贵人签了字画了押,赌约即告正式生效。
按照周越的要求,赌约一式两份,双方各领一份,以防事后有人耍赖,对此年轻贵人当然求之不得。
有了赌约在手,年轻贵人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俨然一副未赌已赢的姿态,当即带着两奴仆告辞而去。而周越则假装客气的夹路相送,一直送到牛车前,两人看似相谈甚欢,实则各怀鬼胎。
都是心机颇深的人哪!
……
等到年轻贵人回到东城鲁宅,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夜晚,年轻贵人正匆匆在书房里挑灯翻找经书,可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这句话的出处。
“怎么会没有?”年轻贵人皱眉,一屁股瘫坐在书凳上,很有种挫败之感。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一带着丝童稚声音喊道:“兄长,我是鲁肃,请兄长开门!”
年轻贵人被惊醒,思道:“是肃弟?”
他快步走上前将书房门打开,进来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孩童明眸皓齿,天资聪慧,小小年纪便已隐隐有不凡之姿。
原来这年轻贵人虽果真与鲁肃有关,但却并不是鲁肃。真正的鲁肃,乃是眼前这尚未束发的孩童。
“肃弟,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年轻贵人强撑疲倦,出声斥责。
鲁肃笑嘻嘻道:“我路过兄长的书房,见灯亮着,便进来瞧瞧。”
年轻贵人挑眉道:“真只是进来瞧瞧?”
鲁肃狡黠道:“嘿嘿,看来还是瞒不过兄长!”
“说吧,有什么事?”年轻贵人叹了口气。
鲁肃想了想,问道:“兄长今日去了城西那块争议之地?”
年轻贵人并不吃惊,淡然道:“肃弟都听说了?”
“听说了。”
关于争议之地赌约的事其实早已在鲁家上下传开了,他们的鲁家之主与一占地无赖签了份赌约。赌约内容却十分荒谬,十日之内,那无赖仅凭一人之力,就要开垦完争议之地的500亩荒地!
对此,所有鲁家人都觉得这无赖是脑子出了问题。
这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赌约,他们鲁家必然是赢定了!
所以,很快就没有人将这份赌约当一回事,只等着十日后,看那无赖的大笑话。
全鲁宅上下,唯只有年仅十二岁的鲁肃对此事存有异议,故深夜来此,想从兄长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书房里,年轻贵人思虑片刻,这才满腹忧愁道:“你可知那无赖是为何人?”
鲁肃早已听说,答道:“听说是一会些妖法的方士。”
“那你信这天地间有妖法存在吗?”
鲁肃嗤笑:“不信。”
年轻贵人摇了摇头,他本来也不太信,但经历了白日里那变戏法般的两份开垦文书后,他只想说弟弟你还是太年轻!
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弟弟产生新的争执,他正色告诫道:“那便不讨论这个,但肃弟你务必切记,今后但凡遇到什么奇人异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与之树敌,否则一个不慎,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鲁肃听得张大嘴巴:“不是吧,有这么夸张?”
年轻贵人却是不再回答,而是双手负后道:“说说看吧,你心中的疑惑?”
鲁肃只得收起好奇之心,稚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如今全鲁宅上下,都认为那无赖赌约必输,但我却隐隐感到不安。兄长不也时常教导我,行事须万全,心思须缜密,这赌约既是对方主动所提,那想必自然是有些把握的。”
“是以,倘若对方完成了赌约又该如何?”鲁肃小心翼翼问。
年轻贵人身躯一震,目光刹那如电,顿时提高声调道:“不可能!”
“对方之所以会主动提出这份赌约,并非是心有把握,而是这些方士性情乖张清傲,最容不得被他人挑衅相激,故而为兄屡屡相逼,这才使其就范!”
“再就赌约内容来说,即使对方精通妖法,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十日内开垦出500亩荒地来!”言罢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除非有通天之能!”
到时候,他们鲁家赢了赌约,他也不会做的太绝,依然会从700亩荒地中割出少许,作为对周越的补偿。
如此两家欢喜,这事才算圆满解决!
“那果真完成了呢?”可鲁肃尚不死心,也故意提高了声调。
却被年轻贵人怒瞪一眼,被轰出了书房。
星辰寥落的夜晚,书房门口,小小年纪的鲁肃仰天叹了一声,他这个兄长鲁正,端得是野心有余可智谋却不足啊!
虽然鲁家近些年在兄长的带领下,一跃成为了东城首屈一指的大家,可要知道这些都是建立在不断圈地的基础上的!
说来好笑,兄长明明十分羡慕糜家、甄家那样的庞大家世,却又思想循旧,从骨子里瞧不起行商这个行业。他已经劝阻了好些回,可兄长死活都不愿放弃老本行去发展商业。
就连他小孩子都看出来了,当下汉室衰微,天下恐怕即将大乱,土地这本是最稳固的赚钱之法已经不再保险,到时候一朝诸侯一朝风雨,东城这些土地还属不属于他们鲁家谁又知道呢?
以他所见,要想壮大家业,就唯有铤而走险去贩私盐……额不,去行商!
这就是他与兄长一直以来的意见分歧所在,只可惜长兄如父,鲁家如今以兄长为尊,他完全没有机会插手鲁家事务,否则别看他年龄尚小,也定然会将鲁家发展的更好!
再比如今日这赌约一事,先不说兄长本就不该多此一举与那无赖签什么赌约,因为那块争议之地本就是他鲁家囊中之物。而若换做是他,即便那无赖赢了赌局也无妨,他依然也有方法应对。
要知道同城的王家以及隔壁阴陵县的张家与吴家那可都不是吃素的!只要他稍一放出风声,这三家又岂会让一无赖强占了如此肥沃之地?
而这三家家主向来心狠手辣,可没兄长这般宽容胸襟,到时候这无赖倘若再如此强横,怕是没有个好下场。
届时,他们鲁家只须静观局势,再决定是否出手即可。
此为借刀杀人之计。
“不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会签下对自己如此不利的赌约?”鲁肃眼珠子微微转了转,对周越充满了好奇。
“难道说,这天底下真有妖法不成?”
越想越是心痒难耐,鲁肃看了看夜色,决定明日也走一遭那争议之地,亲眼去看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