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媛眼底的恐惧愈发深了,那藏在心中的记忆,此时忽然就翻了上来。
她张张口,好半天才发出了含混的声音:“竹……竹意。”
竹说得像如,但好歹是说话了。
“是,奴婢在,”竹意略安心,照着大夫教她的话,说道,“小姐别怕,老夫人接着你呢,夫人和奴婢们都在,你别怕。”
薛媛打了个寒颤。
真的是这一天吗?
……
十四岁的春天,薛媛盯上了后花园那棵梧桐树,缠着薛老夫人,非让她教自己爬树。
薛老夫人亦是将门出身,老顽童的性子,见孙女喜欢,就真的撇下丫头婆子们,偷偷教她爬树去了。
薛媛学得快,不一会就掌握了技巧爬上了树梢,结果却被只虫子吓得没站稳,摔了下来。
薛老夫人唬得慌忙用手去接。
结果就是薛媛撞折了祖母的手臂,自己也磕到了头。
昏了三天醒来,詹隽儿刚随父母自大铮国回来了,还送给了自己一只戒指,铜托儿,上面有一颗极好的猫眼儿。
母亲身边的巧云来说母亲有事不得闲,等下就来看她,还问薛媛想要吃什么。
她记得自己说想吃莲子百合羹。
但就是在这天,母亲和二婶娘祁氏发生了冲突,七天后,母亲就被人用腰带生生勒断了脖子,背着通奸的污名,死了!
她怎么会,梦见这一天的事情?
……
恐慌的薛媛想要人去叫母亲,但就算心有千言万语,那仿佛不是自己的舌头,也难说出一个字。
外间的詹隽儿听说她醒了,人已经走了过来,见薛媛睁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便合掌笑说:“啊哈,我就说我是顶有福气的,我来了,你果然就醒了。”
她说着,凑过去坐在她的床边,笑说:“伤到哪里没有?你和老夫人真淘气,爬什么树呢?”
依旧是几年如一日的温柔体贴与心直口快,变都没变过。
但詹隽儿每说一字,薛媛的表情就苍白一些,最后,就连詹隽儿都看出了不妥。
“秀秀?你怎么了?”詹隽儿说着,抬手去摸她的脸。
触手之处只觉冰凉,吓得她急忙双手捂着她的脸道:“哎呀,怎么这么冷?拿热水来。”
詹隽儿的手心很温柔,这温柔触在薛媛的脸上,却只让她更加慌张。
事情明明就在眼前了,可是为什么她动不了?
因为是梦吗?所以就算知道,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一次又一次的?
她不甘心的呀!
“……顺娘,”这股子不甘心,终于让薛媛说出了完整的话,“我……我是谁?”
詹隽儿被她问愣了,担忧道:“你是薛媛呀,秀秀你别吓我,你哪儿不舒服?”
“薛媛”二字刚一入耳,薛媛便觉得身子一沉,五官四肢忽然又都是自己的了。
还有那些恐惧、痛苦、怨恨、不甘的心绪。
她逼着自己用二十年的时间养成的那份举重若轻的淡漠,瞬间被打破了。
头疼欲裂!
疼得她猛地坐了起来,抱着头尖声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