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可以看到不少摆摊头的表演节目来招揽顾客。还有专门表演杂技的、小魔术的、唱戏的等,反正过年这里最闹猛了,因为新年里看客掏起钱来最大方。当然大多数人在看白戏,至于我们小孩一般都不出钱,没人会说你看白戏。如大人领着孩子来看,则要掏一两个小角子(分币)作赏钱,不然就要被别人看不起了。
现在老城隍庙是热闹非凡,商店里是顾客盈门,而卖玩具和吃的店里更是人头济济。我俩也只在外面看看,里边是花钱的地方。在一处有个摊头在卖梨膏糖,一边卖还一边唱,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新年里谁想买这种东西。我们在一个卖油墩子的摊头前停了下来,堂哥说要请我吃一只,我也就不客气了。
就这样,我们兜起老城隍庙来,玩了一个多钟头才打道回府。阿爸他们正准备回家,二伯硬要我留下来吃晚饭,说要请我吃好东西,阿爸就答应了。阿爸一走,我们又出门了,我想到文庙去看看。路过中华电影院(中华路上),这里正在上映滑稽电影(满意不满意),堂哥说他走累了,还是请我看一场电影。这个电影好白相,有个吊儿郎当的营业员,明明自己把两个顾客点的排骨面和大肉面搞错了,不肯认错,还歪理十八条:“肉就是排骨,排骨就是肉”。这我倒要搞搞清爽了,因为我知道在太平桥小吃摊,大排面的价钿要比大肉面大。在菜场大排的价钿与一级肉(厚膘) 差不多。而烧大肉面的肉顶多是二级肉,这样喊大排面的顾客就吃亏了。
这句话也是德明的口头禅,原因是张妈经常烧小排骨或骨头给他们吃,因为便宜。德明嫌骨头上的肉少,便要张妈少买排骨多买肉,张妈的苏州话便出来了:“肉就是排骨,排骨就是肉”。
回到家里,二伯伯他们已经在等我们吃晚饭了。菜是满满的一桌,有鱼、红烧肉、猪肚、炒鸭块和酱蹄膀。我发觉今天的菜是特别的香,而且是那种与众不同的香味。“二伯伯,你今天烧的菜好香啊。”
“还是阿巍识货,我今天请你吃野味,是野猪肉和野鸭子。”
“哦,好吃好吃。” 我还没动筷子先叫起好来。坐在旁边的堂妹拉了拉我的衣裳:“巍国阿哥,野猪肉烧起来有股臊臭味道,很难闻的。”
堂姐说她也不想吃什么野味。“你们就不懂了,” 我开始卖起老来,“野猪猡每天在山里东跑西跑锻炼身体,浑身上下是肌肉,肉头紧。野猪吃百草,它的胃就像一只药罐头,味道香,所以猪肚可以医百病。” 这些话都是以前听二伯说的。
二伯给我挟了一块野猪肉,我一口咬下去,哪肉要比家猪的结实得多。不过我还真尝出了一丝臊味,但很快被野猪肉的浓香所淹没了,这肉头结实,越咬越香。 “好吃、真香,今天我总算吃到野味了。”
“真的啊?” 堂哥问我。“你自己挟。” 我回答很干脆,顺手又是一块。
“阿巍,我怎么觉得还是有一股味道。”
“你就当它是香味道,野猪肉就是这个样子的,味道浓。”
二伯总算碰到了我这个识货朋友,他一高兴便拿起了酒壶;“阿巍,来一点老酒。”
“谢谢二伯伯。” 那黄酒是烫过的,比茅台酒好吃。我挟了一块白切猪肚,往嘴里一放,那肚子确实有点中药味道(其实是调料味道),但它能治百病啊,那就应该多吃一点。二伯姆给我挟了块野鸭肉,这可是上等的野味,肉头结实一丝一丝,有浓香。他们却说鸭屎臭(臊臭) 比家鸭重,也不敢碰。我心里在笑他们没有吃福,这么好的东西也不敢吃,我鸡屁股鸭屁股都抢着吃,香。
这里只有我是客人,他们都往我碗里挟菜,在二伯家里我用不着装客气。我是老酒咪咪、小菜吃吃,十分爽快。尝了野猪肉和野鸭子,觉得野味的味道都很浓,肉头结实,烧起来调料要多,这是我的结论。
杯子里酒吃得差不多时,二伯母端来一盘油面巾冬笋炒野山菇。里面有好几种奇形怪状的山菇,我从未见过,今天算是开了眼界。那些东西都是二伯的朋友从东北带来孝敬他的,今天我沾光。那盘野山菇真是鲜美至极。二伯伯家里的那些菜,加上昨天的海参和黄鱼鲞,我总算是尝过了“山珍海味”。
这顿饭和年夜饭一样,令我大饱口福。饭后喝了茶坐了一会儿,我就想回家了。临走时,二伯硬是塞给了我五角钱。我知道二伯伯最喜欢我,因为我像他的小时候。堂哥送我过了西藏路,我便坚持要他回家,我自己可以走了。
回到家,阿婆告诉我江湾伯伯和丽娟来拜过年了,他给我留下了五角压岁钱,我又是一阵激动,今晚我又要睡不着觉了,从年三十到现在我已有近五块压岁钱的进账,今年我发大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