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阿娘就准备黑洋酥了,她将上好的黑芝麻洗净、晒干。炒芝麻很讲究火候,生了捣不碎,焦了要发苦。炒熟的芝麻要趁热放在石碗里用石球捣碎。有时我想凑热闹也要捣几下,阿娘总是不肯。她一是怕我没耐心,二是怕我偷吃。然后她把剥好的板油和黑洋酥再加棉白糖捏在一起,像揉面一样,揉的时候还要拍拍打打。猪油黑洋酥做好后,就放在一个瓷器的钵斗里,等我姑姑,她女儿来包汤圆,这是她的绝活。
到了年三十,我姑姑就来我家包汤圆了,她往往会带一盘子她自己做好的汤圆和几个八宝饭送给阿娘。
她先把猪油黑洋酥搓成比玻璃弹子小一点的丸子,然后把水磨糯米粉揉成比手指粗一点的条条,再一段一段扯下来,把它搓圆了,用拇指转着捏出个窝,把猪油黑洋酥芯子放进去,把它包住,再用手搓,直到汤圆光滑发亮、玲珑剔透,和弹子一样圆。汤圆做好后就放在盘子里,上面盖上一条半湿不干的毛巾。我姑姑做的汤圆比一般人家做的要小得多。
不少人讲宁波人小家败气(小气、过份节约的意思),但只要你吃过我姑姑做的汤圆后,也许就会改变看法了。我家的汤圆是比人家的小上一圈,但里面的馅子却不比别人的少,只是皮子比人家的薄得多,那味道更是不同凡响。那可是货真价实加优秀的宁波汤圆啊。我姑姑生在宁波,长在宁波,她包汤圆的手艺可以说是一种艺术。既然是艺术嘛,一般都是大的好做,小的难弄。
老规矩,汤圆做好后先送一盘子给鲍家阿婆。吃汤圆的时候,阿婆特地关照我吃得慢一点:先把皮咬破了,吹一吹再吃,因为里面的芯子是滚烫滚烫的。她还搬出老掉牙的故事来吓唬我:从前有个新娘子,新年里吃汤圆心太急,没有把皮咬破就吞了下去,结果心被烫坏了,白白送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