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小八腊子开会, 玩火(2 / 2)童年记事首页

小时候我们都玩过火,但我和德明则玩出了花样和水平。一开始,我们从烟纸店买来二分一包的自来火(火柴,前几年我们叫它洋火),再拿几张废纸,在墙角里烧,这是“烧火取暖”。后来我们照着小人书里的样子,用砖头垒起了锅灶。烧捡来的树枝和烂木头,那火很旺。德明嫌这样空烧浪费,便把家里的铜吊(水壶)放在灶上,这是“埋锅做饭”。水是烧开了,但那只铜吊被烟熏得墨墨黑,再加上一顿打。有时德明会在火堆里扔个小山芋,但烧出来的山芋是外焦内僵,无法下口。德明家还有一只酒精灯(他大哥的),要是有机会,德明就偷一点酒精,倒在灯里,那火像个小火把而且没有味道,这是“火炬熊熊”。

我们还喜欢烧腊烛。我们花两分钱从烟纸店买来小腊烛,躲在德明家的小房间(暗间,里边放马桶和杂物),点上腊烛看起书来,就是“挑灯夜读”。也不知德明从哪里弄来一些矿腊,我们就把腊溶化了,倒在铁皮面油盒子里,弄根鞋底线作灯芯。有一次,我俩躲在他的床底下,点上自制的腊烛灯(上面就是烂棉花胎,多如牛毛的絮絮头吊下来,这很危险),闭眼合双手,这叫“点腊烛拜菩萨”。

我们正闭着眼念道菩萨呢,腊烛灯烧到了尽头,那火不死不活地跳动了几下灯芯就倒下了,灯灭了,随即冒出了浓浓的蜡烛烟。张妈突然闯了进来,她闻到了腊的烟味,就知道我们玩火了。她拿了把鸡毛掸子,叫我们滚出来。我从床底下抖抖索索地爬了出来,她不让我走,说等一会儿要告诉我阿娘。她举起鸡毛掸子狠命地打德明的屁股,德明一声不吭,随她打。打了没几下,鸡毛掸子竟折断了。张妈还要拿扫帚,德明嘻皮笑脸地告诉她,扫帚打断了还要买新的,舍得花钱就接着打,张妈气得是浑身发抖。

张妈打德明是一定要用家生(什)的,也就是兵器。要是直接用手掌打,到头来受苦吃痛的是她自己。张妈虽然是农村来的,但她从未种过地,一般家务重活的也没干过,所以她手无缚鸡之力。她拿手的是苏绣,两只手雪□□嫩,而德明的皮却很厚很硬,关键的是德明天生的不怕疼,疼不怕。几个巴掌拍下来,她自己手上全是乌青,要痛上一个礼拜。

打德明时兵器要随手可得,因为手脚慢了,德明便逃之夭夭。像什么拖鞋、鞋底板、竹尺等,这些都是轻武器,体力消耗也不大。不过她常用的是鸡毛掸子和扫帚,也就是增加点疼痛感。拖把太重,她挥不动。有时也用过柴爿,因为她要打断德明的脚骨。但几次试下来,德明的脚骨没打断,柴爿倒断了好几根,德明是天生的硬骨头。还有就是他挨打时从不躲避,任你打。也就是左边挨了耳光,他马上把右脸给你送了过来(这点他不像我)。

这时他大哥回来了。他叫张妈歇一歇,由他来教训德明,二哥当帮凶。他把德明的裤子全扒了下来,再把帆布皮带解了下来。“啪”的一声,他的屁股就狠狠挨了一皮带。只见德明咬紧牙关,脸胀得通红,死也不肯讨饶。几下皮带抽下来血印子就出来了,白花花像虾仁一样的从皮里翻了出来,皮开肉绽了。我在一旁求张妈放德明一马,并向她保证我们决不再玩火,还把自己的腊烛灯交给了她,可张妈不为所动。我就对她说也有我的一半错,让我替他挨几鞭子。德明听了却大叫:他要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张妈放过我。这时张妈轻声地要我叫德明认错,她知道德明只听我的。德明最讲义气,我就要德明赶快认个错,要是张妈向我阿娘告发,我也逃不脱一顿毒打(我骨头没他的硬)。他想了想,就向张妈保证不再玩火了,他大哥才住了手。

现在想起这顿毒打我屁股还会隐隐作痛。当然,对“水火无情”这句话的理解也大大地加深了,也可以说是相当深刻了。这时我听到居委主任要德明给小朋友们讲几句。德明的故事十分引人入胜,就像苏州说书一样。看看他讲得差不多了,我就拍拍他屁股,意思要他刹车。他误解了我,扯着嗓子对那些小孩嚷了起来:“你们要玩火,当心屁股打烂脱。” 说得大家都哄笑了起来,德明却一点都不在乎,他脸皮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