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间坐席上,一位华贵妇人细眉轻皱,手中茶杯紧紧握着,身侧立着位中年女仆。
北间,一人黑发如瀑任其披散在肩,穿的也是宽大长袖,却是灰色,尽显闲雅。另一人在一旁察颜观色,不时打量着那灰袍仙人。与其说气质如仙,更多是长相似仙。
“你在想些什么,那幅画?还是那番话?姓君的那些破事,与我们有何干系。”那人终于忍不住朝拾影开口,既是仙人就该有仙人优雅清淡的举止,于是拾影淡然置之不作一答,只捧杯慢饮。
大堂内,“准备去看下一场戏,走了,徒弟。”夏天边说着,边拉起汝花的手向外挤出去。
师徒俩的脚步停在雅闻门外,风起花落,扑面迎来红花飞瓣。
“师父,你饿不饿?”汝花目光紧锁对面烤鸡。
一瓣桃花轻落,夏天伸手半空,眼随花降,看着花落于手心,又看着花落于地上,最后看着汝花,反手往后脑勺拍了一记,“臭小子,走吧”。
鸿福楼院墙上,师徒两人矮身盘腿而坐,院墙外,扶风杨柳作掩,两双眼睛紧盯对面——雅闻后门——二楼出口。
二人的模样像是两位坐禅和尚,一动不动。
汝花手指间还残留着点鸡腿的油花,右手不动声色的便往旁边淡蓝的衣角抹去,口中轻声道:“师父,那吴清肯定是和天无宫有着某种联系,可能还是很早的时候了。我们在这盯着,可那雅间有四个人,等他们出来了,我们要怎么跟?”
夏天专注着打坐,随口应了声“嗯”。而后,他仿佛罩在一个隔绝了闹市喧嚣的结界里,那双眼睛像是在看着小楼,又像是在望着远山。
汝花也一本正经的坐着,想着师父不动我不动,但当一斜眼看见了师父那张脸时,汝花还是皱起了眉:师父你这是?要飞升吗?……得先抛下人间俗物,把那银钱给留下啊。
半响,骄阳当头,金光普照,墙外翠柳镀金,随风摇曳,墙上师徒两个面无表情,静静打坐。
而此时,长发飘飘的拾影从后门迎风走出,步步潇洒。
风掀衣袍,发随风舞,生得又是一副好皮囊,汝花看的目不转睛。
“师父,你认识他吗?”汝花话音未落,又一阵风吹起。
“怎么回事这风……都不跟我打声招呼。”拾影嘴里嘟囔着。
一头黑发由轻舞变为乱舞,翩翩佳公子一下变成了风中魔鬼。
夏天:“不认识。”
汝花:“哈,师父,你看这小子又好看又傻。”
夏天:“嗯。别笑他,你看你自己,又难看又蠢。”
若玉无奈的低头叹气,边说边大步走着,“师兄,赶紧走吧,还有师父交代的事呢。”
拾影一边捋着头发,整理衣着,一边跟了上去。
出了雅闻后院,是一条置着杂物鲜少有人问津的窄巷,巷尾连着三条路,左手指向飞华街,右手指向书香街。
而中间指向的,望眼欲穿,一路阁楼门宇店铺花树,人往人来……到尽头,可看高墙红瓦,大门严屹,门内宫殿恢宏,花开锦绣。
拾影二人出了门便朝飞华街走去。
“师父,要不要跟?”
这时,汝花已然起身,半跪着,一手扶墙一手捏着腿,心中暗想着:这年头和尚也不容易。
而后往旁边看了眼,啧,师父真是脚也不会麻,资质不错,出家入佛算了。
夏天:“不急,看下一人。”
说着,一位蓝衣束装的男子走出门来。
那人一眼看去颇有少侠风姿,手中抱着把长剑,头上斗笠遮了大半的脸,尤其那金色长发很是耀眼。
“汝花,跟着他。”夏天说着,同时那人走得极快,便要拐向去书香街。
汝花心中应了声好,转身脚步轻点,落雁无声,立马跟了上去。
待汝花远去,夏天前脚点墙,后脚一退,飞身跃上了房顶,又是落雁无声。
二楼南间,顾华香静静端坐着,似乎在等着谁,双眼盯着前方的屏风看了良久,画的是夏景,景中莲花画的甚美。
远传脚步声,似那人来了,顾华香收敛目光,转而一脸庄重。
“小楼听书的已散,贵客是要再添茶水吗?”吴清立于屏风外,一脸敬畏,心里捣鼓着:对她,还是得严谨些。“不用给我打哑了,吴总管。说说,那幅画。”…………
夏天贴着瓦听得认真,脸上无波,心中却起起伏伏,若有所思。
半响,顾华香披着暗红斗篷从后门而出,一路直行。夏天一路暗跟,形影在高阁矮楼中穿梭,停在了梦溪楼楼顶,立足而望。
只见暗红斗篷下顾华香和一仆人在街市人流中前行,夏天深深地望向她们所要到达之处——天无宫。
阳光洒落在这片街市,洒落在梦溪楼,洒落夏天身上。遥眼望去,天无宫当真是辉煌得耀眼。
俯看城中花开烂漫,夏天似乎能闻到风吹花落那一丝随风而散的清香。
这时他记起,有个人曾对他说很喜欢花,喜欢花开一城,又一城花开,一城花又开,花开……又一城。
“徒弟,你看,天无城中百花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