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空霎时间风起云涌,一道裹挟着莫大声势的身影在半空中疾掠而过。
一时间,琼楼玉宇间秩序井然的交通被搅得天翻地覆。无数梭形飞行器仿佛下饺子一般纷纷坠落,远远看去活像是大片大片掉队死亡的鱼群。
也有身着外骨骼飞行装甲的成功人士被这股无妄之灾波及,无头苍蝇般乱窜的间隙,脱口骂出不符合身份的过激问候。而造成这一混乱现象的始作俑者,早已消失无踪,徒留下一头雾水的警卫和难以表述的居民,悬浮在混乱的现场,相互扯皮。
男子一路亡命奔逃,风卷残云般掠过了大半瀚州城,最终力竭,摇摇晃晃的落下了脚步。
狂风消散,踉跄落地。背对着恍如白昼的瀚州城,先前还裹挟着狂风横冲直撞的身影,趴伏在不知名的小土丘上艰难的喘息着……
干呕、忍耐、再干呕、再忍耐……
挣扎了数个来回,最终鲜血还是没能全部咽下,逆流而上,顺着嘴角潺潺而流。
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擦掉了嘴角溢出的鲜血,男子苦笑一声,缓缓站起了身。
抬眼望去,四周尽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长势繁茂的野草鲜花在月光照耀下呈现出了朦胧的光泽。
月过长空,清光皎洁。
此刻,似乎只有包容万物的月光,愿意向小土丘上孤立无援的身影施与援手,照亮他黯淡无光的双眸,带给他不甚明亮但却轻柔的光明。
男子扬起脸,张开了双臂。他贪婪地呼吸着略带湿意和草木香气的空气,似乎是想要拥抱月光。
他明白以如今受创严重的身体,还有对手那变态的追踪能力,自己根本无路可逃。在这人生的最后关头,他选择了享受清风、皎月、还有那来之不易的片刻宁静。
这一刻,那张满是龟裂痕迹的脸在月光照耀下仿佛散发出了生命的光辉,平静祥和得表情冲淡了狰狞得感觉,把他曾经拥有过得亲切感体现了出来。双臂机械义肢和身体躯干伤口处不断迸发的火花,更是如同夏日夜空中盛放的绚烂烟火一般,给他修长的身影蒙上了一层梦幻色彩。
然而,好景不长。这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美丽朦胧的画卷之中,突然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烈阳一般的男子。强壮而孔武有力,一头金黄色的寸发,浑身上下散发出炽热且刺目的光芒。
他飞落在离周孟数百米远的草地上,瞬间将那一大片花草燃成了灰烬。
“周孟!”
周孟瞥了一眼目光炙热的男子,没有回应对方的呼唤,反而微笑着缓缓按住了胸口。
面对已经身受重伤的周孟,追来的金发男子没有急于攻击,反而在原地纠结万分的来回踱步。
“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那么做?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你忘了你父亲的期许?你忘了你姐姐的遗愿?”
周孟闻言勃然大怒,猛然回转身体,死死地盯住了金发男子。
“庄博义!你不配在我面前提起她。”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不明所以的蠢脸,一张急切想要帮助别人的好人脸,一如既往,对方一贯的风格。
可是,你连脚下的花花草草都无心顾及啊。呵,愚蠢,任性,只知道自我满足的混蛋!
周孟为刚刚动怒的自己感到好笑,同时为自己以前的天真感到羞愧。
“我和你置气干什么?像你这种自私的人是不会懂的。”
冷漠的声音,平淡的表情,却是比刚刚的勃然大怒还要让庄博义心凉。心中无名火起,哪怕一直以阳光宽容和好脾气示人的庄博义此时也忍不住怒斥出声。
“我自私?到底谁自私?你枉顾期许,处心积虑地破坏伯父的心血,私自动武扰乱秩序,造成了无可估量的公共损失……到底谁才是自私?”
话不投机半句多,此时的二人就是如此。
庄博义实在搞不懂,明明在几日之前双方还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为什么如今却发展到了这种田地。
不对。那只是他为了迷惑我的伪装,他只是享受把我蒙在鼓里的感觉而已。
想到一直以来被骗的团团转的自己、将对方视作挚友的自己、还有被对方偷袭至今还不敢置信的自己,庄博义发出了比哭还难听的笑声。
其中满怀被背叛的愤懑、对自己的怒其不争,当然还有不解和不得不放弃对方的痛苦。
也就在这个时候,就如他感知到的一样,天边一队队身穿战斗外骨骼装甲的人群,如流星划破长空一般飞至。
为首一人是一个双鬓斑白却面白无须的男子,那副仿佛有寒光流转的眼镜之下,是一双冰冷无情的威严眼眸。
眼镜男子落地后扫视了一眼现场,紧接着无需他多说什么,只是伸手一挥,紧随他落地的十数名战斗人员就将周孟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他本人则是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庄博义的身边。
“周伯父。”
对于庄博义礼貌的问候,周姓眼镜男子只是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周孟周围正在展开的布防,淡淡开口:“他已经遭到了重创。根据战斗辅助仪的分析,以你的实力,收拾强弩之末的他应该很轻松才对。”
庄博义听出了眼镜男子言语中的不满,他瞥了眼远处只是眼含讥讽地望着众人,没有轻举妄动意向的周孟,苦笑着解释道:“如果不计后果,死活不论,当然不会很麻烦。不过,他毕竟是您的继承者,小蝶的弟弟。我通知您也是为了在尽可能不伤害他性命的情况下生擒他。”
“他早就不是我的继承者了。从六十年前他选择逃避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当这个儿子已经死了。接下来你别插手……”
没有理会欲言又止的庄博义,眼镜男子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后迈步向前。而紧随他之后,就有战斗人员客气的将庄博义请离了包围圈。
一直抱臂冷眼旁观的周孟,见眼镜男子缓步靠近,冷笑着开口。
“谈完了?”说完,瞥了眼远处一步三回头的庄博义嘲笑道:“养了一条听话的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