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了方壶岛。
自从铁了心思要离开方壶岛之后,我就天天盼着能有个好天气,最好是细雨蒙蒙,不冷不热,海风也不要太喧嚣,温温柔柔最好。
于是乎我这一等又过了十年,十年与我而言不过几个春秋,倒也不算难熬。
离开的那天,二娘将它另外半边贝壳给了我作出海的船;四娘给了我一朵梧桐花,金光灿灿的,与我的本体十分般配;那群我曾帮助过的疫也来送行了,不过小妖终归是小妖,送的礼物也寒酸——一竹筒黑乎乎不知名的东西,反正我没仔细看,谢过之后便直接塞进了怀里;岛上的小妖们再也不能跟在我屁股后面捡头发吃了,于是一个个站在岸边朝我吐口水,忘恩负义的很。
看着那些丑陋的嘴脸,我突然有些担忧,没有我作为典范,岛上的小妖们指不定要修成什么乱七八糟的模样来。
于是我对照着水面用法术画了一幅自己的肖像,左瞧右看之后十分失望。唉,画像始终是画像,不及我的十分之一灵动美丽。但为了不让那些小妖长成歪瓜裂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将画像扔回了岸上。
“主君,我们要去哪里?”阿苔像是半截粉色的舌形贝,弱小又可怜的站在贝壳船的尾部,声音却如风铃般清脆悦耳。
“人界。”我笑着随口应道。
阿苔跟我一样,从未去过人界,只听阿娘醉酒之后含糊其辞的提过几次。对于人界,我们唯一的印象就是,有很多好吃好玩好看的,总之哪哪都比方壶岛要好。对于人界之事,我觉得阿娘没有撒谎,若不是人界哪哪都好,那些大妖怪为何去了人界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呢?
方壶岛在我的视线中越来越远,最后远到再也看不见。
我畅快的大笑一声,在心里默默念着,再见了方壶岛,再见了二娘,四娘,还有我的阿娘。
我不知道人界究竟在哪个方向,只能任凭贝壳船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我举目望去,目光所及皆是茫茫大海,好似没有边际。蒙蒙细雨使得海面上升腾起了一层白雾,贝壳船在白雾中缓缓前行,仿佛置身仙境。雨水将我的身体泡的软绵绵的,十分舒服,我闭上眼睛,能听到海鸟的声音,它们一会儿在船尾,一会儿又去了很远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海鱼跃出了出水面,“噗通”一声又潜入了水底。海中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一些是我曾听过的,有一些却从未听过。
一时间我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片海洋所占据着,若不是阿苔及时发现,尖叫了一声,我恐怕就要再次粉身碎骨了。
“轰隆——”
熟悉的雷声让我吓得浑身发抖,连着地衣里面潜藏的灵魂都在战栗。
“汝乃有罪之人,还想往哪里逃?”
夔的声音震耳欲聋,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计重雷劈到了我的身上,即便又修炼了三百年,在夔的雷声中我依旧不堪一击。夔的话音方落,我就已经被打回了原形——一滩金光闪闪的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