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她这么生无可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穿的这书,拥有一个俗气到男默女泪的名字:《霸道皇帝请怜惜我》,主打虐恋情深天雷狗血,还别说,早两年还挺有市场的,可惜后来她实在洒不出狗血就坑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书中女主林如画,一个从小到大都霉运缠身、女主光环的用处只是保她小命不死的倒霉蛋儿。
林如画自幼父母双亡,养在大房林伯业膝下,虽然伯父待她如亲生女儿,但伯母因为当年伯父求娶过她母亲,一直对她心存芥蒂,少了后宅女主人的庇护,有时连奴仆都能欺负到她头上来,更别说那一群心思各异的塑料姐妹花了。
其中凄惨不多赘述,林如画长大后,在作者君的安排下邂逅了命中注定的男主司马绎,随后在女主光环的加持下强制展开了你虐我爱的狗血剧情……
唉——
凌歌重重叹气,从刚才谈书说的话可以猜出,现在的进度条大概是在断更之后不久,也就是说,那个渣渣男主为了争权已经把林氏一族给端了,林如画作为他未婚妻也未能幸免,被判死刑后,是虐恋文必备的深情男配偷梁换柱将她救了出来,给了她新生。
只是不知道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林如画居然没珍惜生还的机会,竟一头把自己给撞死了。
“如画!”
凌歌正分析得起劲,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差些从床上弹起来。
她木着一张脸转头打量那“罪魁祸首”,心下倒吸一口凉气,好俊的一青年!
那人面如白玉鬓似刀裁,一双桃花眼间或流光婉转,像是蕴着万千山光水色一般,让人禁不住一看再看,却又仿佛多看一眼便会溺死其中。
有趣的是,那人长相不俗,身上穿的却是灰扑扑的半旧长衫,周身上下无一饰物,竟是十分朴素。
青年几步近前,于床前坐下,面露关怀之色,启唇便是温声细语:“可是头疼了?”
凌歌不由自主地点头。
他脸上尽是心疼之色,声音愈发温柔,“如画莫怕,陶医师已在来的路上,你且再忍一忍,很快便没事了。”
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里猜测此人的身份。
没过一会儿医师便到了,是个须发花白的老人,精神矍铄行走如风,瞧着像是养生有道的模样。他先是朝青年拱手行了一礼,而后才上前来给她看诊。
一番望闻问切后,老医师捋着胡须慢悠悠道:“先前虽药物未曾间断,不过因为昏迷的缘故到底收效不足,如今患者头颅里仍有淤血尚未化去,且待老夫再开个新方子,照着服上十日便可康愈。”
青年听到此处脸色稍霁,“可有什么忌讳之处?”
老医师提笔写字的动作未有停顿,“无他,只需按时用药静心修养,切忌操劳动气即可。”
青年颔首应下,又道了声谢将他送出屋这才折回来。
凌歌拥着锦被靠在床头,见他去而复返,当即稍稍坐直了身子,唇角抿出一道浅淡的笑痕。
他皱了一下眉头,落了几分心疼的意味,“若是笑不出来,大可不必为难自己。”
话音稍顿,又换了一番语重心长的口吻,“我知你心中难过,一时难以接受事实,不过事已至此,你轻生寻死也是亲者痛仇者快,倒是对不住那些枉死的族人了。”
这话凌歌深以为然,收了笑掷地有声:“你说的对!”
他稍稍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漾开一笑,“你能想开,也是一件好事。”
不,我自闭了,并不想开。
想到他刚才说的“枉死”两字,凌歌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显然,他明白了她问这话的用意,有些不忍开口,“七月初十。”
她有些恍然,难怪了。
当初林如画与司马绎历经七七四十九难才堪堪要修成正果,结果白月光女配出来搅局,愣是让他亲口将婚事推延了一个多月。之后不久,他手握圣旨,奉命彻查林氏通敌卖国一案。林如画原以为有他在,这事就算是千难万险也有转圜的机会,却没想到,他其实才是那道催命符,罪名很快落了下来,他请旨将行刑日期定在了七月初。
如今已是初十,想来林家早就凉透了,林如画寻死大概也是因为受了这刺激。
青年见她出神许久,脸上表情似悲似叹,他关切劝着,“忧思伤身,如画莫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凌歌这才将注意力又放在他身上,见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心里一阵难以言状的微妙感。
本来嘛,狗血文就是图个乐趣,想到哪写到哪,也不会费心思去写什么故事大纲人物小传,所以眼前这位对倒霉蛋儿“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痴情男配、在行文十多万才拉出来刷脸的工具人男配,说到底只是小说惯用的套路罢了。你要问凌歌大大对他所知多少?挺抱歉的,知之甚少。
但就这么一个身世过往几近于空白的纸片人,忽然有一天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有血有肉会说会笑,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痴情温柔地望着她,这感觉,真的很奇怪。
凌歌有些按捺不住地想要触碰一下他,爪子伸到一半又回过神来,尴尬地停在距离他脸庞还有二十公分的地方。
他大概是有些惊到了,心灵鸡汤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她心里大喊:要死了要死了,小娇花人设要崩!面上却一派严肃正直,“萧先生,你脸上沾了灰。”
他忽然挑眉,轻轻笑了一下。
……要死,这是“信你有鬼”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