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只好回家了,可是当我回家一看,小诺也不见了,我向巷子口买烧饼的李阿姨打听,她说小诺一个人朝着庙会的方向去了,看上去直愣愣的,她跟着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叫住……都怪我……我出来的时候应该把门反锁好的。”
郑言的语气中流露着浓浓的自责,没有找到父亲又丢了妹妹,她把这些都归为自己的责任。
她又去庙会场地找了几圈,依然没有打听到关于父亲和妹妹的消息,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俞田的事务所传闻能解决很多特殊事件,于是一路摸到了这里。
“你先不要难过了,我们先去夜市你父亲的摊位看看再做决断。”
说实在的,虽然时二已经在师父身边跟了八载有余,但从小到大以来他经历过的最大的场面也就是帮着俞田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李村狗剩他二大爷的阴魂早日投胎转世别再霍霍子孙后代。
不是他时二不想学,而是师父嫌弃带他出去碍手碍脚的,还不如留在家里看店来的爽快,对于俞田这种把他当成人形警犬的用法,时二一度怀疑他当年收养自己只是为了找一个包吃包住就不用付工钱的跑堂伙计。
所以俞时二同学的实践经验其实是极其有限的。
但是看着眼前哭的眼泡红肿的郑言,时二觉得她的每一滴泪都像一把锤子在敲击着他的心脏,对于这个女孩的遭遇时二是既同情又心疼,没有人比他更能明白接二连三失去亲人的那种绝望和无助了。
即便心里再没有底,他也决定为了同学情谊两肋插刀走这一遭。
既然决心已下,时二收拾了一些师父留下的黄纸符咒还有桃木剑之类的东西跟着郑言出了门。
*
暮色四合,日影西斜。
他们到得很早,大部分的摊贩都在为即将开场的夜市做着准备。
空气中充斥着飘忽不定的炭火的味道,很熟悉也很温暖。时二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这木柴燃烧的烟雾充满整个肺部,他感觉到了一丝安宁。
这种感觉,就像幼时在福利院,王老师领着一帮孩子收集院子里的落叶给他们做烤红薯,这是他童年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
郑言带着他七弯八绕的穿过夜市的小街。
路上遇到几个和他们一样来早了的家庭,调皮的孩子攀上父亲的肩头想去够架子上支的最高的那串糖葫芦。年轻的母亲口中念叨:“别着急”张开双臂在孩子的身后小心的护着,一家三口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见此情景,时二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羡慕还是惆怅,本是中秋团圆之夜,别人都在享受阖家团聚的欢乐,而他们……
郑言好像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伸手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角,两颗孤苦伶仃的心紧紧依偎在了一起。
很快,时二就发现了这地方的怪异之处,寻常的集市聚会等热闹之地,或多或少会吸引一些留恋人间生活的游魂妖怪来瞧个热闹,这些大多是对人类无害的。
只是……这里未免干净的过了头!
别说游魂了,就连鸟雀也不曾见上一只。
动物的感知觉往往要比人类灵敏很多,能感受到周围环境磁场的细微变化,这也就是为什么地震海啸等自然灾害发生之前,家禽走兽会有反常举动。
这里的动物,明显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郑言父亲的摊子,位于整条庙会小街的尽头,紧邻镇子的后山,虽然远离了夜市的黄金地段,但正好可供整条街逛下来疲惫不堪的游人歇脚或是登山归来的人们果腹,她的父亲也是为此考虑才将店铺租了这个看似冷清的位置。
“就是这里,我过来看过很多次了……诶?这是怎么回事!”
郑言径直走向简易柜台后面支起的一口大锅,可是并不如她所说,锅是烧黑了的样子。正相反,大锅洁净如新,锅里沸腾的滚水徐徐冒出一道上升的蒸汽,染得柜台后方烟煴一片。
“姐姐!你终于来了!”
突然,从柜台下方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轻快的扑进了郑言的怀里。
“小诺!你的烧退了吗,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出来了!知不知道姐姐有多担心!还有爸爸呢……”
郑言又惊又喜,将妹妹抱紧在自己的臂弯之中,怜爱的抚弄着小人儿额前一撮翘起的呆毛,不住的发问。
“爸爸说煤球有些不够了,他去后山拾些柴火,让小诺一个人在这里看店。”小人儿从郑言的臂弯滑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郑言,还得意的扇了扇蒲扇似的长睫毛。
“可是小诺在这里好无聊好无聊,姐姐我们一起去后山找爸爸好不好!”小诺灵活的钻到了郑言的身后,轻轻的推搡着她。
原来是虚惊一场,郑言充满内疚的望向时二:“时二同学不好意思,看来是我太神经质了。”
“姐姐,走啦!走啦!店就拜托大哥哥看嘛!”郑诺拉住姐姐的手,蹦蹦跳跳的吸引她的注意。
郑言经不住妹妹的撒娇,被她拉拽着走向后山。
俞时二同学被孤独的抛在了原地,一片枯叶从枝头落下,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儿掉落在他的面前,正好映衬了他此刻萧瑟的心情。
时二随意找了一张空桌坐下,觉得自己和辛弃疾的距离仅仅只差一句:却道天凉好个秋。
然而屁股还没有坐热,时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的一拍脑门低呼到:“遭了!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