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巨应是,“今天我与秦二在下面喝酒,正对着门口,忽然见一个头戴斗笠的人侧身走过去。我瞧那人身形极像右使就追了过去。”他顿了顿才迷惑的道:“只是他却似乎不认识我,喊他也不见回应。我拦到他面前要他摘下斗笠,他却不肯,我无奈出手,不过武功不敌。只是我跟着右使也有几年,对他的武功路数还算熟悉,那人虽然也是以快制敌,却身法诡异,全无右使之前大开大阖的浩然正气。”
如果他真练成了那个葵花宝典,武功路数自然会不同了,那等阴损功法,诡异也是正常的。雪千寻觉得自己的心跃动起来,又强自压下,“许是相似。”她说给熊巨也说给自己。她从不会对任何事抱过多希望,只因那希望被狠狠打碎的滋味太过苦涩。
“但是要查。”她说给东方良也说给自己。熊巨领命退下,雪千寻也轻轻漫漫的靠在椅子上放开手中的酒杯,那手一松开,没有真气护住的酒杯就垮成几个碎片,清澈的酒水流淌到桌上,沾了丝丝淡红。
东方良从梁上下来,抛过一瓶金创药,坐到她面前端起另一杯酒,一口饮下。雪千寻无所谓的把金创药放到一边,不过是几道浅痕,无须麻烦。她有些疑惑的望着东方良,这一年里,东方良充当她和东方希间交流的媒介,在日月神教的种种功绩,其实都缺不了这两位东方的助力,三人的目的十分一致,守住东方黎在日月神教的基业,找到他。但东方良平素里却很少现身,多是传音入密,不仅仅是为了隐秘安全,也因为他不想看到雪千寻的眼神。
那或柔或媚或怒或笑的眼睛深处永远都只有一种底色,静如死水。
或许她曾经也是这样,现在不过回到原点。东方良胡乱的想着,沉声道:“希儿想见你。”
“哦?”雪千寻嘴角挑起一个弧度,手指不安分的沾了沾桌上的酒,舔进口中,露出妖艳的媚态来。“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东方良被她这模样弄的尴尬,微微偏转了眼神,“明日酉时,汉江襄阳码头,四色旗便是。”他说罢传窗而出,留得雪千寻两根纤指一片片的捡起碎瓷,怔忪盯着。
农历六月六是天贶节,民间还有个更通俗的名字,洗晒节。此时正值三伏酷暑,天气闷热,气候潮湿,万物易腐,故而多有沐浴晾晒的习惯,不过在南方诸府这节日还有出门游玩赏荷的乐趣。今日天气正好,雪千寻一人出得门往码头去,恰逢大群游人喜滋滋的回来,有潇洒者慨然高歌,有文雅者低首互诉。雪千寻扮了男装,摇着把折扇,学着男子模样大摇大摆的走着,如不细看倒也真如个玉面郎君。逆流而行总是困难许多,幸而她并不着急,不慌不忙的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直走到临近码头才觉出松快些。
码头上还停着几艘客船,但今日出行的只有两艘了,皆还有几个位置,船夫卖了力气的吆喝着,雪千寻在扬州待了多年,对于这等景象并不陌生,但仍是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她适才已经看到那四色旗的位置,不过并不急着过去,这襄阳码头是荆江派的地盘,她既然来了,也不介意因公废私,顺便察看一下对方的情况。
如她所料,要开船的时候,一个身着短打十分利落的青年走了过去,那两个船夫都交了个小钱袋,看大小份量应该不会太重,船夫也没什么惊惧之意反而拍了拍那青年的肩头与他说笑起来。似乎还不错,她想,观其微而知其著,东方希送来的情报没什么问题。她懒洋洋的甩开扇子,又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夕阳,迈步向那插了四色旗子的船走去。
“船家稍等!”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纵是在这船已离岸二十米的情况下,也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雪千寻的心猛的跳了一下,蓦地转身,就见一道黑影嗖的向客船射去,她只觉得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就跃了起来,白衫在空中划过一道,正迎上那影子。
嘭。轻轻的一声,那鸽子似飞起的人又重重的落回地上,雪千寻接连退后几步缓去冲击,却见那黑影似乎从未被阻拦,稳稳的落到了船上,江风颇大,吹动那人斗笠上的纱,隐隐露出散落的发丝和白皙的脖颈来,清朗的声音也渐渐消散在风中:“船家,船钱。”
似乎是个女子?雪千寻怔忪的望着,忽然又抬起刚刚接触过的右手,紧皱的眉头好像是打了个解不开的结。
“是谁?”东方良之前从船上下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那人轻功当真极好,怕是比他都要强上三分,但又无伤人之意,否则雪千寻就不会恰好退至江边了。
“不知道。”雪千寻摇摇头,又把手收进宽大的袖子里,笑道:“无妨,我们上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