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桂花盛开,有心的丫鬟便折了花枝放在屋里,琉璃净瓶装了金黄的桂花,格外好看。这会儿桂花的香气弥漫着整间屋子,在寂静中清晰明白。
没有人讲话,连大太太二太太都一同瞧着柳念絮,眼中带了怜悯,老太太更是无言,张了张嘴想让柳念絮避开,又不知如何开口。
柳念絮似无所察觉,纹丝不动地喝了杯中茶水,含笑道:“我母亲来了?我有许多年未见过她,今儿该向她请安才是。”
老太太嘴唇翕动,沉默片刻,道:“请他们进来吧。”
浔阳侯府只有一位姑奶奶,芳名唐婉言,是老太太嫡亲的女儿,是柳念絮亲生的母亲。
这位唐家姑奶奶是个妙人,年少时候金尊玉贵地长大,生就一副艳压群芳的美貌,不少王孙公子都成了她石榴裙下客,连当年的太子现如今的皇帝都对她示好过。
可这位唐婉言姑娘,弃了无数王侯,竟背着家里人和一个柳姓书生私奔,私自成就了好事,被家里人找到时,已圆房有了身孕。
都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浔阳侯府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女孩子给人做妾,只得咬牙答应婚事,顾不得柳姓书生家中贫寒,还给他们操办了婚礼。
婚后不久,二人生下个女儿,柳姓书生才华过人,科举中了探花。这故事按话本子发展下去,本是大团圆的美事,唐姑娘苦尽甘来,凤冠霞帔见家人,可被称道了。
可这时候唐婉言不满于夫君沉迷公务冷落了自己,竟与外男勾搭成/奸,还被人捉/奸/在床。柳书生早已今非昔比,自然不能被人这般侮辱,一纸诉状告上官府,二人顺利和离。
和离之后,唐婉言一哭二闹三上吊,闹的浔阳侯府不顾颜面去那奸夫家提亲,让唐婉言嫁了他。
那奸夫便是唐家的新姑爷,柳念絮的后爹,渭北侯孟庆阳。
柳念絮换了个姿势坐着,一双大眼睛亮若繁星,璀璨明媚,带着笑意,好整以暇等着来人。
父母和离十三载,她不曾见过所谓的母亲,更不曾与这位破坏她家庭的后爹见过面,很是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同有夫之妇……
至于唐婉言,她只需要在自己嫁人的时候出嫁妆就好。
柳念絮脸上笑意更深,神色也越发温柔。
看着她的笑容,不知为何,大太太浑身打了个冷颤。
丫鬟掀开帘子,外头走进来几个人,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女儿,都是十来岁的模样,四人穿着一色衣袍,温馨和睦的一家人,看在柳念絮眼里,尤为恶心。
唐婉言如今三十出头的年岁,她生的美貌,到这个岁数依然绝色倾城,比十几岁的少女更添几分风韵,亦难怪孟庆阳愿意娶二嫁的她。
这满屋子的女人,除却柳念絮,再无一人比得上她容貌。
唐婉言走进门来,对着老太太行礼:“母亲安好。”
又冷冷淡淡地对着大太太二太太点头:“大嫂,二嫂。”
孟庆阳和两个女儿与她态度一般无二。
柳念絮从腰间掏出帕子,慢吞吞站起身,一张口声音极为激动惊讶,还带了哭腔:“母亲!”
坐她跟前的唐兰溪吓得一个激灵,姐妹几个都呆呆看着柳念絮……
不对啊,念念不是这样的人,她挺安静的,这疯婆子谁啊?
唐婉言夫妇回头,瞧见她一时没认出来,唐婉言蹙眉道:“你是哪家姑娘,怎么胡乱攀亲戚?”
孟庆阳亦道:“岳母怎么弄了个傻姑娘在屋里?我们家两个丫头都在这儿呢,哪儿又来一个叫母亲的……”
话音一落,他忽然闭上嘴,目瞪口呆看着柳念絮。
唐婉言亦反应过来了,上下打量着她,犹豫片刻:“念念?”
柳念絮揉了揉眼角,将眼睛揉的发红,才哭诉道:“母亲,女儿可算是见到你了,你都不知道女儿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你怎么不来看看女儿呢?”
戏瘾上来,柳念絮不顾唐婉言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连眼泪都给逼出来了,“母亲,女儿好些年没见过你了,父亲和继母待女儿不好,我一直盼着您接女儿,你怎么不来呢?”
“你不要女儿了吗?”
一句话一个女儿,势必要强调清楚自己的身份。
唐婉言不悦道:“你姓柳,同我有什么干系!”
柳念絮似乎被她的冷淡吓到了,呆呆坐回圆凳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呆呆道:“可您曾经是柳家的妻子啊?”
可您曾经是柳家妻子啊……
你是二嫁的女人,还是与人私/通二嫁的,您全都给忘了吗?
短短一句话,令孟庆阳脸上讪讪不已,干咳两声道:“念念是吧,我是你母亲的夫君,你……你叫我孟叔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