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铃比喜小两岁,虽然为奴,却几乎是被喜宠大的。喜这点小怒,她非但不怕,反而更加嬉皮笑脸。“公主这可真是冤枉啊,长铃从头至尾也没提什么旁的事,还不都是公主自己想的?”
“我想什么了?”喜嘴上装傻,实则满面局促。
“公主想什么长铃猜不到,但是您脸上这红扑扑的颜色倒是省了脂粉了!”长铃“哈哈哈”的笑开,惹得其他人也都跟着忍不住了,纷纷“噗嗤”笑了出来。
“长铃!”喜羞愤的弹起来,长铃“吓”得惊笑逃走,就连之前为喜束了一半的头发也散了下来。
辛奴看着这主仆二人闹得欢,憋笑劝道:“好了,长铃你莫要再与公主闹了,快些帮公主束发吧!今日不同寻常,若耽搁了时辰,大王定要责罚的。”
“耽搁什么时辰?”喜眼睛圆圆的。
长铃收了收心,嘴咧得也小了好多,但还是笑意满满,扬着小脸道:“自然是那个‘惊喜’。”
“大王究竟安排了什么啊?”喜真是快要好奇死了,可这些奚奴个个站在癸那一边,就连辛奴和长铃都死活不肯说实话,真不知她们是认谁为主的。
喜一脸忿忿,众奚奴却笑得更甚了。“元妃就别问了,奴们得了大王的令,您再问奴们也是不会说的。等一会梳妆完毕,元妃自己去太室殿上看看便是。”
……
不愧为天官和巫卜共同卜算出的吉日,今日是近半个月来的唯一一天晴天。
雨水冲刷了那么久,碧蓝的天穹被洗得清清透透,就连平日尘土飞杨的地面都已清理得一尘不染。
炽阳当空,一个不留神,地上积攒多日的片片水洼就纷纷缩小了许多,就如一面面大小不一的铜镜,全都反射着金灿灿的阳光,有风拂来,便一晃一晃的,很是惹眼。
喜的马车由容台宫驶向太室殿。寻常她随癸入太室,走的都是东廊道,今日,车却最终停在了太室殿正南门的空场上。
当车帘被车侍掀开,辛奴和长铃分站两边将喜迎出,而她抬眼时,简直怔愣在了原地。
那写着“夏”字的硕大青旗遍插两侧,还有数不清的遒人在道旁排得齐整,从她的马车处一直顺着台阶延伸到正殿大门之内。
鼻间又有上古黄帝封禅时使用的极品上香沉瑜香随风弥散。
更为夸张的是,那本应放置在阳城、象征九州天下的九只巨大的铜鼎,此刻竟然出现在了空场的四周!
但凡有九鼎出现的祭祀和典仪,所为必定是关乎民生、举国震动之大事。
——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还要瞒着她?这又与癸要给她的惊喜何干?
见喜惊得迟迟挪不动步,辛奴轻声提醒:“公主,进去吧,大王在等您呢。”
喜下意识呆呆抬脚,刚迈出一步,就听立于两边、距离她最近的两个遒人齐声高呼:“元妃到!——”
她步步向前,相伴着的呼声也一声接连一声,逐步前移。
“元妃到!——”
“元妃到!——”
“元妃到!——”
……
台阶之顶,又见瞽(gǔ)正方公虞亲自带领几百乐师奏乐相和。
这般排场,竟是让喜莫名回忆起自己初入斟汴王宫,被册立为元妃的那天。
那一日,她满心伤怀而来,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大夏至尊”、何为“九州至尊”……
彼时第一眼与癸相见,癸屡屡对她不敬,她讨厌极了他;第二眼再见时,癸已换了一副身份,践踏了她所有骄傲与尊严,让她知道什么叫“命中注定”,什么叫“天命不可违”。直到她顺了,从了,认命了,癸又意外的将她高高捧起,送上了整个九州最荣耀的巅峰,让她做了斟汴宫中最最尊贵的元妃。
而这操控她命运多年、不可思议的男子,此刻又不知做了何种难以想象的安排,正神神秘秘的在那殿中等她——那整个大夏最庄严肃穆的朝宫正殿——太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