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房门外,传膳奚奴呈“一字”排开,伊最后审视了一遍每人手中的膳食,问道:
“都记住每道膳食的名和食材了?大王和元妃若问起,可能应答如流?”
“大人放心,我们记得的。”这些奚奴都是中等奴,对伊毕恭毕敬。
伊神色淡漠,轻点了头,“那便去吧。”
眼见这些奚奴列得整齐准备过桥去往宴宫,他刚要转身回庖房,余光就见湖对面窜过一个小小的人影。
他定睛看去,竟是熏育。宴饮之时,小公子怎会独自从宴宫之中奔出?
伊觉得奇怪,思及庖房内的事务已经忙得差不多了,就暗地里遥遥隔湖跟去。
此时天还未全黑,年幼的熏育沿湖跑了很久,终于在湖边的一棵树下停住。而这一处已距离宴宫极远,既无灯火亦无人迹,他就自己一人形单影只的一边抹泪、一边因刚刚的奔跑喘息着。
而伊与熏育同样绕湖走了小半个圈,眼下二人已经相聚不远了,伊便驻足在暗处冷眼旁观。
这公子熏育的母妃不受宠,连带着他也常被帝癸呼来喝去,此刻不知是又在席间受了什么委屈。
伊正淡淡思忖这个孩子是否可用,忽见熏育身后的林中突然闪现一个身影,那人迅速上前,双手就那么一推,年仅六岁的小熏育便猝不及防的落入了水中,甚至连惊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伊眼眸不由得一瞠,他无意救帝癸的儿子,而是耗用全部注意力去确认那下手之人的相貌。当那人逃离之时仓皇转身,伊看得清楚,正是豢龙妃身边的近身侍奴丰儿!
豢龙妃嫉恨风妃诞有子嗣,想要在熏育成年之前将其除掉?伊的面上一片漠然,可脑中却在快速反应着,这两个女人互斗,对他“乱夏”的大计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说时迟那时快,丰儿刚一逃离,远处就突然传来了喜的声音。“熏育!”
伊眉间猛的一跳,方才的冷漠淡定荡然无存。她怎么来了?这四下无人,公子熏育若有个三长两短,她岂不要被误以为是凶手?
伊的心似是被捆上了大石,倾刻骤沉——
还是说……那丰儿就是有意为陷害喜才推熏育下水的?
要知道,熏育就算再怎么不得宠,也是夏室唯一的子嗣,如果他出事,哪怕帝癸全力护喜,也定然堵不住那帮朝臣的嘴了……
喜自己不通水性,眼看熏育呛了几大口水后没了下去,她急得大声呼救。
可是此处毕竟远离人群,等那些人听到叫声远远赶来,不知熏育还能否有救。
伊直直看向喜焦灼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一时间心弦颤得烦乱。
现在他若对那孩子出手相救,便会将自己彻底展露在喜面前,喜得知他在此,就会乱了他全盘计划,甚至让他们二人都深陷危机;但他若不救,那孩子的命丢了是小,可喜怕是有可能会因此成为众矢之的,被群臣联名上奏逼着赐死……
电光火石间,伊俊眉紧蹙,断然做出了选择。计划乱了可以重新再拟,遇到危险他可以另想破解之法。总之眼下,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看着喜面临危难却什么都不做。
可当他刚要迈步上前去救熏育,却被人突然抓住了肩膀,“别冲动,让我来!”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掠而过,随即便是一道暗黄的影子晃出,箭步上前,转瞬便跳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