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眼看回手中那掺杂在一起的两样花种时,伊缓缓沉了眸色,一个想法油然而生——此等状况,或许可以一用也说不定。
“你还能分得出哪个是黄谖?哪个是红谖吗?”其实伊自己是可以分出黄谖和红谖的,可他却有意如此问向小奴。
小奴果然怯声道:“这……小人也分不清了……”
他不明白。听说这些都是要种来吃的,又不是种来看的。左右是同一种花,不同颜色而已,就算混淆了,又能有什么区别?
可伊面色淡漠,仍旧坚持:“谖草的种子你回去重新选,我只要黄谖,不要红谖。”
小奴吞了吞口水,瑟瑟回道:“是,不过谖草并非产自伊洛流域,花种存量本就较少,大人可能要多等一段时日才能再有货到。”
他的话与伊所料相同,伊顺势一叹:“还要等?那便罢了,看来我只能将这些全部种出来再作区分了。”
“是……”小奴怯怯点头,伊便继续查验起来。
其实他想的,就是顺理成章种出他原本没想要的红谖。只因他方才料到,如此相像又“迥然不同”的红黄二谖,在这危机四伏的王宫之中,理应能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赵大人请留步!”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稳重老成的呼声。
“太史令大人怎会在此?”
紧随其后的这个声音伊听过,正是当日他初入宫试膳时让艾庚顶替他去面见喜的遒人赵梁。
伊心底一动——
赵梁,终古,这二人都是帝癸身边的重要之人。如此身份的两人,却同时出现在了这平日只有下等官员才走的偏门,着实难得一见。
他表面仍恍若无事的查验种子,耳却细听了起来。
“我是专门来见赵大人的。”终古直言。
“哦?太史令大人找赵梁有事?”赵梁好奇。
同朝为官多年,他与终古这位老臣几乎从未在私下说过什么话。
“听闻赵大人要去传旨定制一副纯玉制的六博?”终古问道。
赵梁颔首。“没错,故而才会途径此门。”
终古面色一凝,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赵大人,我有一言憋在心里许久,眼见形势每况愈下,我今日已不得不问你一问了。”
赵梁微怔。“不知太史令大人所指何事?竟有如此严重?”
“赵大人,你跟随大王多年,文武双全,一直是大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彼时大王暗访蒙山,你亦亲探敌情立下奇功,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忠贞的能臣。可这几年大王那般娇宠元妃,不是耗费钱财就是累及人命,甚至还因此而出兵灭了一个歧踵国,为何你非但从不与我等一同直言相谏,反而还将乌曹那乌合之众引荐给大王?他不仅时常怂恿大王奢靡享乐,如今更是制出那六博之物,腐化我大夏根基!……”
终古激动得说个不停,直引得一旁的伊暗自叹息:
比起那一根筋的豢龙逢,这终古本是个行事相对谨慎的,可眼下竟也跑来宫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避讳的大放厥词,看来也真的是被逼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