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伊低身跪拜,无论如何都不肯起身。
而令人惊奇的是,身份尊贵的天乙竟也对着身为奴的伊微微欠头施礼,满心诚挚的请道:“我真的急需如你这般人才,还望你能再做考虑。”
转眼,这已是天乙第三次站在伊的房前,真心实意的恳求其能随他返商,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助他成就大业了。
却也是第三次遭到伊的拒绝。
接连三日,求贤的礼车由最初的三车涨到了现在的五车,伊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毅然决然变得愈发为难。
“商世子,并未是伊有意驳您的颜面,亦非伊太过固执。只是伊本就是月桐公主的奴,公主对伊又有莫大的恩惠,若是她不首肯,伊是断不会离开她而奔商的。”
伊最后的这段回话反反复复萦绕在天乙脑中,使得他行将入夜仍然坐立难安。
“仲虺,你觉得,我该如何是好?”终于,他百思莫解之下,出言问向了身边的仲虺。
仲虺也是第一次见他的主子如此心绪烦乱,暗叹伊和月桐高明的同时,也全力帮助天乙分析形势、理清思路:
“月桐公主早前就是用伊引世子入有莘的,现在伊又以月桐公主为由拒绝世子的招贤。月桐公主断不会将伊平白赠予世子,这二人摆明就是在逼世子收回要弃月桐公主之心。至于世子当如何选择,那就要看在世子心里,是认为得到一个能人更重要,还是防着一个有手段的夫人更重要了。”
天乙如玉般温凉不变的面上现出了甚为明显的愁容。“难道要得到伊,我就必须要娶有莘月桐?”
仲虺微垂了眸,未答反问:“世子之所以纠结了这么久,不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吗?”
仲虺知道,其实在天乙心中,应该对此事早就计较清楚了,只是他习惯于凡事都做到完美,却第一次被逼到如此“行必有缺”的境地。
任他如何选择,都无法达到他心里最好的高度,也是因此,他才难以最终定夺。
室内,天乙负着手来回踱步。
这已算得上是他半生中最艰难的决定了。
伊,才智过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最重要的是,他竟还懂得治国之道。他经历非凡,行事也不拘一格,若能得他相助,于他高辛氏的大志而言,必定可以推波助澜。
可有莘月桐野心太盛,在有莘国就已有参政夺权之心,竟还胆敢派人监视于他,往后其若真嫁入商国,他岂不是还要分心出来应对这个女人?如此,若是误了大事……
可伊恰恰又是他高辛天乙寻了多年还求而难得的人,是绝不应当错过的。
忽的,他拂袖走向案前,俯身坐下。
他左右权衡,怎样都觉得还是得到能人更为重要,只盼着有莘月桐日后能守好自己的本份,争权也好,夺利也罢,只要别妄图将手伸到他的碗里便可。
如此想着,天乙便静下了面色,又恢复了本该有的沉着,对仲虺令道:
“通知彭英准备一下,明日你二人一同随我去有莘侯那辞行。”
仲虺抬头。“世子的打算是……?”
天乙眸中幽淡,言语却是果决:
“春祭将至,届时,各国诸侯都要前往斟汴辅助帝癸施行年祭。我要赶在父亲离商之前,快些与他商议定下迎娶月桐公主一事。”
“世子英明。”
仲虺唇角微弧,高辛天乙不愧是他誓要一生追随之人,情势再是万难,最终也依旧会做出最正确的决断。
……
因为去年春天大夏与蒙山在打仗,错过了全年祭祀中最为首要的春祭,故而今年的春祭被看得尤为重要。
不仅寻常臣子需悉数出席,就连分散于九州的各大诸侯都要响应号令纷纷亲自来朝,不可以使者替代。
立春前三日,夏后癸便开始例行斋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