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场虚惊,沈安言昏昏沉沉的头脑顿时清醒起来,一路上全身紧绷,怕再出点什么事。幸好剩下的一半路程,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踏上平地的那一刻,沈安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抬眼望去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讶异了。想过村子里穷,却没想到如此穷。
一栋栋破旧的危房,顽强地屹立在泥泞的土地上,屋顶满是缝隙,墙壁上都是岁月流逝的痕迹,看起来更像是发皱的树皮。
村里五十来人都站在一块空地上,瞧见他们的身影,有小孩的欢呼声。
“来了,来了。”
大人们忙着上前迎接他们,小孩们跑进屋子里抱出家里仅有的水果,往他们跟前凑。
沈安言看着那一张张渴望的小脸,微笑着说道:“别急,小朋友们先排好队,姐姐给你们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哦。”
闻言,所有小孩安安静静地排起队。沈安言让其余两名男同事和司机小王取下背筐,让他们挨个上前,自己拿礼物。
送给他们的礼物,是沈安言自己准备的一套文具,从笔袋到作业本都有。小孩们抱着领到的礼物,高兴地在自己父母面前撒娇。
沈安言却注意到人群边缘另外一个沉默的小女孩,她走过去蹲下身。“小荷,怎么啦。”
小荷,便是刚刚和沈安言一起上山的小女孩。在所有小孩都在自己父母面前撒娇的时候,她却一个人呆在一边。
小荷抬头,眼眶红红的,声音哽咽。“小荷的爸爸妈妈不在了,小荷不要这些东西,要爸爸妈妈可不可以。”
沈安言闻言愣住,心疼地将她抱入怀中。“小荷要乖乖读书,以后有出息了,爸爸妈妈会很开心的。”
“小荷的爸爸妈妈一直在看着你呢,你不是一个人,他们在你身边,只不过你看不见而已。”
小荷在她怀里痛哭,像是要把眼泪流干一般。
沈安言轻拍她的背,心里被揪得很紧。这孩子,平日心里一定很苦吧,表面上乐观开朗,暗地里却不知偷偷哭过多少次鼻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渐渐没了声息。沈安言低头才发现小荷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她抱起小荷,站在不远处的村长忙上前接过。
“这孩子很喜欢你。平日里,再如何想父母,她也不会在我们面前表现出丁点情绪,可她却在你面前哭了。”
沈安言犹疑着问道:“小荷的父母……”
村长将小荷抱进屋里,盖好被子,才转身与沈安言在门前一张石桌前坐下。
“这孩子也是命苦。她母亲是来山区支教的语文老师,父亲是我们村里能力相貌都数一数二的青年,两人啊,都是热心肠。”
村长端起石桌上的水壶,为沈安言倒了一杯清水。幽幽叹了口气。
“小荷三岁那年夏季,H县遭遇了一场大干旱,颗粒无收。村里储备的粮食只够这五十来人支撑一周。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好选出几名年青人下山求助。”
“那时候,村里还没有这些马匹,粮食全靠人背上山。下山的人除了小荷的父母,还有六个人。谁知……旱了一季的天,在他们返回的途中下起了暴雨。”
村长说道此处,突然停下来,有些哽咽。“一米二宽的山道,背着那么重的粮食,又碰上暴风雨。小荷的母亲一个在城市里娇养长大的小女生,怎么可能应付得过来。虽然尽量给她减轻了负担,可她……终究是摔了一跤,掉下山崖。到生死攸关的时刻了……她居然……居然……还不忘把背上粮食扔上去!”
村长脸涨得通红,憋了半晌的眼泪终于从眼眶掉出。
“山崖边有树,她被卡在中间。小荷的父亲丢掉粮食就想过去拉她。可是雨太大,冲垮了一边土,两人都掉了下去。我们在村里苦等,最后,八袋粮食都回来了,一起去的八个人……却只有四个人回来。”
沈安言眼眶微红,久久不语。心中的震惊让她不知说什么去安慰眼前这个像是突然老了十岁的中年男人,“他们真的很伟大。”
“他们是我们村子里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