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竟不知该惊异赵娴会看话本子，还是该惊异她竟看了如此凄婉悲凉的一出。洛袖以为，就算赵娴八面玲珑、逢场作戏，她心里应当没想过自己是错的，自己是会输的。

她又想到赵娴的那一把桃花扇。

赵娴果真不知吗？她那么孤立、那么无助，真的没想到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吗？

那亦然是个朝着悲剧终点一路狂奔的可怜女子啊。

雨似乎下大了，击打在屋檐上发出扑簌声响。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洛袖轻轻地又将那本书放回了原处。

她转身准备离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改变方向朝赵娴的妆台走去。洛袖俯下身，挨个检查了一遍赵娴所有装首饰的妆盒。没有什么异样，都是些符合她贵女身份的金银珠宝。洛袖正觉得自己实在多思，就在这时，一枚非同寻常的戒指映入眼帘。

六角雪花形的戒指躺在诸多金质银质的首饰之中，分明毫不起眼，却意外地抓人眼球。雪花的四周围绕了一圈繁复华丽的鸢尾，为这枚简朴的戒指平添几分华贵。

它静静地流转着浅银光辉，低调却夺目，是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并非凡品”的器物。看起来晶莹纤巧，掂在手上出人意料地厚实沉重，虽然精巧美丽，却不像是女子专属的配饰。

洛袖呼吸一窒。

她微微颤抖着，试探性地拨了拨戒指顶端雪花的一角。她屏住呼吸等待着。

戒指分层。她的手指将雪花最表面的一层推开旋转到一边，露出了其中的文字。刻在戒指中的文字细如蝇脚，却端正清晰非常。

——武进王府印。

洛袖手一抖，戒指落在妆台上，发出一声重重地闷响。她脸色苍白、心绪混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

离开那院落时，才大了没一会儿的雨又缓了势头，化成了温润细密的雨丝。洛袖是孤身一人来，没带雨具，却也不在乎这斜风细雨。她走入雨幕中，朝着鸾鸣宫方向回去。雨丝落在额头上，有一点微微的凉意。

途经湖畔之时，洛袖忽然想起了不久前曾在这里偷听了陆钰和周弄月谈话之事。那时自己被周弄月的背叛与赵娴的从天而降打乱了手脚，脑海中一片混沌，全然不知此事的前因后果。

然而，如今这一切似乎显得愈发扑朔迷离。尤其是自己发现那枚戒指以后。

她兀自陷入沉思之中，不觉怔怔地站在湖边出了神。一阵脚步声突兀地将她从思绪中强行抽离，洛袖猛然转身，正对上身后那人的目光。

张吟浅的神色有些窘迫，似乎原本是想悄悄绕过她去，却反而被逮了个正着。

洛袖发觉了这一点后，心下也懊悔起来。早知道是张吟浅，她好该装作没发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她放过去算了……

两人对视之间，顿时十分尴尬。洛袖扯着嘴角笑了笑：“表姐，夜安。”

张吟浅“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大晚上的，表姐怎么还在外面。早些回去吧。”

“怎么？”张吟浅柳眉一扬，“宫里又不安生？”

“那倒不是。”洛袖道，“前些日子的确不太安生，不过现下已然解决了。说起来，还要多谢表姐那一张药方。”

此话倒是不假。张吟浅捡来的药方，不说对捉拿赵娴有什么效果，却的确救了洛袖的命。

洛袖一道谢，对面那人却莫名其妙地显得有些别扭，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光线虽昏暗，洛袖却仍是看清楚了，她脸上忽然红了一片。

张吟浅，她那仗着门第高贵素来飞扬跋扈的表姐。

她该不会是……

害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