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躬下身去,又故作诚惶诚恐之态的张廷鹤和他手中那根细竹,赵贤略微舒缓,笑道“丞相手中钓竿无线无钩,莫非要与姜子牙一较钓技”
脸上擎笑的张廷鹤遂撂下细竹,向贤王拱手朗声道“贤王果然精明,实不相瞒老夫冒着被人耻笑的风险,只是想和二位议一下朝政。”
“朝堂之事,丞相可与王爷上朝时再去议论便是。”
“请娘娘听老臣说几句再走无妨。”
虽然贵妃娘娘欲转身离去,显然不想与他多话,但张廷鹤更不打算轻易放弃,他摘下箬笠,理了理黑白相间的乱发,上前道“老臣今日来此不止是想证实二位的情意,老朽希望你们能同意让大皇子继承皇位。因为一个没有权欲私念的人才能真正爱民,一个爱恋山水的人一定更爱江山。他也不会在做了皇帝后对二位不利。如果皇上驾崩……”说到此他有意进一步靠近二人压低声音,“到时,老朽甚至可以求他暗中成全二位。”
而赵贤与慕容玉兰却同时将身侧过不语。
似乎没人领受他这份承诺的莫名之情。
捋一捋胡须,张丞相面色凝重地转向烟波浩渺的湖面。良久,转身再次向娘娘深深鞠礼,“也只有大皇子继承皇位才能服众。如果二皇子或其他皇子坐上龙椅,必将引发大乱,且自身也难免惹上祸事,还请贵妃娘娘三思。”
依然是无动于衷,慕容玉兰甚至垂下了遮面鲛纱,语气异常淡漠,“丞相所言不无道理,但皇上自会有决断,本宫岂知圣意如何。”
“老朽相信娘娘,王爷皆无私心。都想江山永固,天下太平,老朽何偿不是呀”看来颇费苦心的这一遭注定无功而返,张丞相无奈地长叹一声,声音愈发显得苍老了。
“丞相今后可与王爷多些联络,本宫要回去了。”
此时不易久留,慕容玉兰自然深知。她能出得宫来一趟,实属不易。更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自己倒无所谓,但绝不能让贤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用内涵虽不一样但都是不舍的目光送走贵妃娘娘,承相和贤王又同时凝望那玉钵湖边一片苍茫的蒹葭,皆是思绪难平。赵贤虽未给张廷鹤承诺,但正如张廷鹤所言,不论支持谁做太子,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一样的。
暮色渐沉,乳白色的厚雾浓霭缓缓压近青霞山顶。常宁寺很静,只有寺中梵音佛磬声声远扬。
……
深蓝幽暗的夜空残月无形,似那若现若隐的星云留痕。向着山峦叠嶂般的宫殿洒下些许空濛之色。
淹没在无数楼宇中的内监府,烛灯轻淡的光照着青色罗帐。几个人影似飘忽的魅影纠缠着投映在纱帐上,又如一场激荡的皮影戏。禽兽在黑暗中露出狰狞的面孔,不堪的笑声放肆到极点。
宣泄的终结是一声绝望的怒吼。“滚都跟我滚开”大监总管柳无情光着残体,手舞马鞭。他追着怀抱衣服四散逃蹿的宫女,狠狠地抽打着。
可怜的宫女娇嫩的皮肤上暴起条条血痕。口中仍不停告饶,“饶命啊公公。”
“滚开不中用的贱货,贱货……都是贱人。”
宫女走了,柳公公仍不知是在骂谁,直到筋疲力尽,迷迷糊糊地倒地睡去。
烛灭了,夜静了。那是死一般的寂静。
冥冥中他来到一条巷,这里是穷人居住的地方,破烂不堪的木屋,坑洼的街道。到处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一个面庞清秀的男孩正坐在门槛上翘首远望。走近细细打量,这男孩怎么象极了儿时的他。
“岑儿看娘给你带什么回来啦”远远的一个衣着陈旧的妇人,从包袱里取出一块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