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我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收拾好书包,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教室。当我走到楼梯口时,教室那边传来重重的关门声,而我则在这声音中,回忆起我的生活......
我叫燕友,同“厌友”,取憎厌友谊之意。不过,这是我对外的名字,我的真名已被完全舍弃,一旦我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二十四小时之内,我就会被各种各样的人所找到,然后等待我的,只有无数的麻烦。我能够活到现在,顺利读到高三,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但如果纵观我家庭的发展史的话,只能说这种奇迹只是千万灾难中偶尔出现的一点幸运,但这幸运与所经受过的灾难比较后才会发现它是那么不值一提,如果没有这奇迹的存在,我真的要质疑“苍天有眼”这句古话了。
我的家庭本来就不富裕,属于地地道道的乡下转城市的众多农民之一,家中唯一的收入来源是父亲,月收入不足3000却要养活六口人:我,父母,爷爷奶奶和我的妹妹。一家人即便在如今的社会也吃得半饱,在我的记忆里,生活得最好的是妹妹,因为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以她为主,我只有捡剩的份,或是更惨,只是看着。虽然是这样,但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作为哥哥,必然要让着她,这是“天理”。所以,即使生活艰苦,一家人互相体谅,也能生活得其乐融融。
但这种安稳的生活甚至没能撑到我们适应它,它就已经溜走,而且一去不复回。搬到城里的第二年,也是妹妹出生的第三年,父亲工作的工地所承包的项目由于资金不足流产,像父亲这种有用就用、无用便撤的临时农民工便免不了失职的下场,父亲极度失落,每天都要出去,经常是夜不归宿;开始是他自己浑身酒气地回来,后来他开始往家里领其他人——看上去都不像是正经的人,父亲与他们一起喝酒;我见后只有叹息:父亲身份低微,正经的、体面的人怎么可能同父亲来往呢?莫不如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父亲消消愁也好。次年,父亲高兴地回到家里,衣服、裤子都换成了西装,在我们诧异的眼光中,父亲说他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就是他的朋友给他介绍的。他口中的“朋友”就是那群不正经的人;当我们问及具体工作时,他却把手一挥:“是个好工作!你们等着数钱就行了!”
“数钱”的日子过了一个月,父亲告诉我们要出一趟差,大概一个月后回来,我们极力劝阻,父亲却发了火,并且仍一意孤行的走了。一个月后,没有父亲的消息,父亲本人也没有回来;两个月后,父亲回来了,不过父亲已经不是父亲,而是一个简陋木盒中的一抔灰,将这抔灰送到我家中的,是一名警察。当我们询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没有说,只是告诉我们要案件审理结束后才能告诉我们,至于审理时间:
“我们尽快。”
他如是说。
尽快是多快?两年。
我从警察那里了解到了真相:我的父亲被他的“朋友”请去当“搬运工”,那“朋友”伪装了三年,骗取了我父亲的信任。他自称是做玉器交易,客户量大,才请了我父亲去帮忙。凭借着友谊这一层的信任,父亲欣然接受,既帮助了朋友,又有了收入,何乐而不为?但是,实际上,那人——所谓的“朋友”——其实是在做毒品交易,这种勾当!表面上看是各式各样的玉器,其中装着的却是一袋袋的毒品!父亲的所谓“出差”,实际上是被“朋友”骗去做跨省交易。
我明白了真相,但却不能接受它,为什么那人会如此利用“友谊”呢?伪装了整整三年竟没有一点感情,难道“友谊”,这东西也是可利用的中性物品?!最可怜的就是父亲,他只是想靠自己的能力养活一家人!恐怕他一直到被警方击毙而死,也不会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死不瞑目”吧。
“放轻松,孩子,我是以一位长者、一名局外人的身份来劝告你,如果你不听,我也可以帮你准备开庭审理的工作,可以吗?”
他自始至终都是面带微笑的,说完这些,他将他的警帽摘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的一摞资料上,当我的目光扫到资料上的文字时,我的怒气稍稍缓和了。这名警官,他警帽下是灰白的头发,这证明了他不再年轻,也说明了他的劝告并非毫无依据:那的确是他从警多年的经验。
其实,有些话是不能说开、也不必说开的,这其中的各种原因及细节是都懂的,只不过,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不需要了。”我摇了摇头,有时候,公道在人心,也只能在人心中。我带着“真相”出了他的办公室,关门时,我听到了老警官重重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