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羡接过茶水润喉,随口问道,“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千盛回答,“我们刚入京西路河南府,再往前就要到洛阳县了。”
杨羡点点头,似是还未睡醒。
自太祖开朝之初废道改路,到今上继位已由当初的十五路改至十八路,汴梁与洛阳虽相隔不远,却分属两路。
河南府下辖16个县,其中就有郦家所在的洛阳和杨羡老家颖阳县,两地相隔百里之遥。
杨羡倒是想直接停在洛阳不走,可先不说祖父棺椁尚未下葬,即使现在寻到郦家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才十岁,五娘更小。
若是他此刻敢上门对郦娘子喊声丈母,只怕立时会被大棒子给打出来,还不如先把正事办完再徐徐图之。
千盛见自家郎君捧着杯子半晌不说话,轻声说道,“我实是不明白郎君为何如此自苦,明明被主人打的伤还没养好,非得现在出门,您看你才上路十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图什么呢?”
图什么?当然是图挣个功名好让丈母和五娘另眼相看咯。
杨羡将茶杯仍到千盛怀中,顺道赠送白眼一记。
天知道上辈子的他在一众连襟之间有多自卑。
且不说大姐夫杜仰熙身为探花,四姐夫沈慧照为正六品的权发遣开封府事。
就是同为商贾的二姐夫范良翰和三姐夫柴安,他也比不过。
他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人人皆避之不及的杨衙内。
“你懂什么?”杨羡不虞。
千盛自小跟着杨羡,早知他面硬心软的秉性,笑嘻嘻的接道,“小的是不懂,但是心疼郎君,虽然您要读书上进,但也不必急在一时,等腿伤好了再上路也好。”
杨羡摇头,“你家郎君现在可是白身,想科举总得从童生考起,考童生得回户籍地。咱们身为颖阳人士,自然得参加颖阳县的县试才行。”
千盛恍然大悟,“哦~怪不得郎君前几日让我打听县试的时间,那咱们可是得抓紧时间,办完太爷的丧仪刚好跟得上!”
杨羡嘿嘿一笑,兀自又躺下。听着从后面马车上传来的阵阵笑声,是随行的杨琬正和女使在说着玩笑。
正要关闭车门的千盛也听见了,说道,“大娘子自出门以来,人也爽朗许多。”
可不么?
杨琬身为长姐天性沉稳,自小又得太妃青睐,想招他入宫陪伴新帝。自然更被杨家长辈教导的笑不露齿、行不露足、温良恭俭的淑女。
可惜自先皇立下今上为太子,她的年岁就有些不般配了。这才被杨德茂如清仓货物一般打折联姻出去,可见杨家长辈的短视。
杨羡正胡思乱想,忽听得前方传来骚乱。
“杨主事!杨主事!”杨羡喊道。
随行主事杨树生正是前世杨琬的姘夫,两人还育有一子,谁料此次居然派的他来?也不知是不是冤孽。
杨树生一路小跑过来,俯身回禀,“郎君,前方河道上躺着一个少年,似乎是被水从上游冲到此处。您看…”
“我看?我看什么?救活了放在路边,让他自行归家去吧。”杨羡回道。
他急着回乡办正经事,谁都别想阻拦他的行程。
杨树生却有些危难,“可是他一时半刻难以苏醒,不如小的去回禀大娘子讨个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