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水银泻地般渗满城市缝隙,街边广告牌的光晕在玻璃幕墙上映出斑驳。
解昭文夹着文件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一身疲惫。虽然是假装上班,但也是上班。该干的活一点也不能少。
今天加班加得晚,整栋大厦只剩三三两两的加班族,她走到门口时,正好一辆黑色车停在对面的街角。
她无意中瞥了一眼,却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那是何淮。
他站在人行道边,神情比往常更敛了些,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灰白西装,背脊挺直,站姿从容。街灯从他肩头落下,勾出一张清晰的侧脸线条干净,皮肤紧致。
可就是这张过于年轻的脸,让解昭文心头“咯噔”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目光落在那张脸上仔细辨认。
她见过这个人,在周家那张泛黄的旧合照里。他站在照片角落,穿着白衬衫,表情清淡,看上去年纪不轻。当时她并未太在意,只记得百里玉祁特意指着他叮嘱过一句:
“这个人叫吴锐翰,在周家合照和地铁线开工照里都有他。”
那张合照距今至少二十年。按照正常年纪推算,他此刻怎么也该是五六十岁的样子,可眼前的人……怎么看都像是刚工作没几年的模样。
时间像在他身上失了效。
这不可能。
这极其不正常。
她刚要上前,何淮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那一眼带着点调笑,像是专门等她看到似的。他冲她眨了眨眼,嘴角一抿,张了个口型。
她辨认着唇形:“你工位。”
然后他不再看她,转身跟着吴锐翰一起钻进那辆黑色轿车,车门合上,车尾灯一亮,载着两人驶入夜幕。
解昭文呆愣数秒,忽然回过神来,转身冲回楼里。
电梯等得太久,她干脆跑了两层楼梯,推门进办公室时整层楼已陷入半空状态,灯光昏黄,一排排办公桌如沉默的墓碑。
她奔到自己的工位,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张便签纸。
没有信封,没有名字,纸张边缘还带着一点水痕,看得出是被人匆匆留下。
她拿起来翻过来——
手心一僵。
纸背上画着一张极简的线稿,只用了几道随手勾勒的笔触,却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那是一个人像,一个神像,脸是个普通老头,皱纹堆叠,眼角下垂,笑得温和。但偏偏这张“老头脸”被安在一个极其华丽的底座上。
诡异、庄严。
她见过这东西。
她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停了一秒。
何淮……他还是告诉了她。
哪怕是用这种不声不响的方式。
她飞快掏出手机,把整张纸拍照发进事务所密聊群,紧接着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后快步走到打印区,把那张纸塞进碎纸机。
“吱啦——”
那张画着秘密的纸屑化成碎片,悄无声息地落入收纳盒。
手机屏幕立刻弹出三条未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