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一惊,听这声音绝对是人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他慢慢扶着椅子站起就要去看,老妈子知道徐霞客在养伤,急忙叫道:“徐公子,你不要动,我去打听一下!”
“当心些,有什么危险立刻回来!”徐霞客嘱咐道。
老妈子应了一声,推门出去了。徐霞客在屋子里竖起耳朵听着,听得老妈子的敲门声,然后惨叫声停止了,然后是老妈子和一个女人的谈话声,笑声。
一会儿,老妈子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徐公子,您先护好你的胁骨,”老妈子说道,“我给你说说隔壁的事儿。”
徐霞客有些不明所以,手轻轻按着伤处,问道:“怎么了?”
老妈子笑道:“你猜隔壁是谁?就是昨儿卖老公的刘如水小姐!方才的事儿啊,是这么一回事儿。。。。。。”
今天一早,刘如水坐在家里犯难。
这钱婆婆给还上了,还送了她十万两,但婆婆当着众人的面嘱咐的,让她给张学文找个老师,教他识文断字,将来考取个功名。她钱既然接了,婆婆的命令也不能不执行,但找老师教张学文?这事儿只怕比让张学文怀个孩子还难。
刘如水坐在桌子前,手支着下巴颏儿,脑袋里慢慢的在琢磨:请谁来教好呢?李先生?不行不行,李先生年纪太大了,走路都得人搀,让他教张学文,不出三天就得给他备寿衣了。吴先生?不行不行。他太年轻,自己都还没学明白呢,还能教别人?要么赵先生?还是不行,他教的学生是不少了,但没见哪个学生有大出息的。嗯,那么。。。
“老~~~婆~~~~”一边的墙角发出一个颤悠悠的声音,那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好象老鼠在叫春。
“叫什么叫,老老实实在那呆着!”刘如水的思路被打断,十二分的不高兴。
张学文头上顶着三个碟子,碟子上还摞着两个碗,他那脖子直直的,一动都不敢动,连出气儿都不敢出大了,生怕把脑袋上的碟子碗给弄掉。他看刘如水在桌子边儿上发呆的时候太久了,自己也实在站的太累了,只好出声儿提醒,但又不敢大声说话,不然一不小心脑袋上的碟子碗掉下来,他得加倍受罚。
刘如水想来想去,实在不得要领,心恨张学文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干脆不想了,转过头继续审问张学文:“给我如实交待,昨儿究竟上哪儿了?半夜三更的才回来,还满嘴的酒气,你居然也敢说自己没喝酒?”
张学文的眼睛上翻,黑眼珠努力向上,以示自己实在不敢说话。
“别装死鱼样!”刘如水越看他越来气,“把碟子碗都拿下来,给我交待!”
张学文终于可以放松一点儿了,他拿下碟子和碗,小心翼翼的在桌子上放好,一脸柔情的看着刘如水:“老婆,你太累了,天天这么家里家外的操心,唉,我看着都心疼啊。”
“别扯开话题!”刘如水不上当,“你说,昨儿你上哪儿喝酒了?是不是又和窑姐儿喝酒去了?”
张学文连连摇头,“老婆,你想哪儿去了。根本没有。昨儿的事儿吧,是这样的。”他慢慢坐下,神态变得庄严肃穆,“昨天我从老娘家里出来,天已经很晚了,路上很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正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他伸手拿茶杯喝茶。
“看到什么?”刘如水好奇心起。
张学文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一脸神秘的压低声音:“我突然看到,在路当中站着一头黑驴,黑驴身上驼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匹黑布,黑布上。。。。。。”
“扯蛋!”刘如水一拍桌子,“天都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你能看见什么黑驴黑布黑盒子的?”
“唉呀老婆,这是有原因的啊,”张学文咽了口唾沫,继续说,“这个啊,是因为。。。”
“等等等等,打住,你给我打住。”刘如水感觉不对头。刚才好象她说的不是这个事儿啊,是什么来着?她现在有点被绕晕了,满脑袋的黑驴黑布黑盒子。
“咱们刚才说什么事儿来着?”刘如水问。
“说为什么我能看到这黑驴黑布黑盒子啊。”张学文一脸的坦诚。
“不对,往前!”
“往前?那是说黑布。”
“再往前!”
“再往前是黑盒子,再前面是黑驴。。。”
刘如水的脸色沉的就象黑驴背上黑盒子里的黑布一样,她一抖手,二尺短鞭如袖剑一般从衣袖中滑出,“你这头黑心驴,我想起来了,给我说清楚,你上哪儿喝酒了?我先把你个驴屁股抽黑了再问!”
“指天发誓,指天发誓啊,我真没喝酒!”张学文的计谋被识破,一看老婆真要动家伙,一时慌了神。
刘如水冷笑一声:“你没喝?难不成那酒是别人灌你嘴里的?”
“本来就是嘛,红红那个小娘们儿硬往我嘴里灌,我都说不行了她还灌,还是蓝蓝心好,一再拦着不让我喝了。。。”张学文说到这里终于发现不对,他大张着嘴巴,直想抽自己的大胖脸一回。
刘如水看着这张大胖脸,两道弯弯的眉毛渐渐竖起,她咬一咬牙,开始活动自己的手指,做热身动作。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从张学文家传来。
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幸亏徐霞客手护着胁部,不然胁骨都能笑折了。他心想这小两口儿真是有趣,有空还真应当联系一下。
数日后,徐霞客的伤势大有好转,只是这种骨头的伤虽然表面好了,但仍不能轻动,否则可能落个终生的毛病,所以他闲来无事,又不能走远,也就经常在门口晒晒太阳,自然也就与刘如水、张学文碰上,一来二去,居然熟识了。何建雇的老妈子姓李,徐霞客叫他李妈,这李妈没事就与徐霞客说些绵阳的人物事件,几天下来,徐霞客就好象在绵阳住了多年一样,对绵阳的人与事都有所了解了。
这天中午时分,徐霞客在门口碰到了刘如水。他大大方方的抱拳:“刘姑娘好。”
刘如水小心的把手臂移向腰的一侧,轻轻还了个礼:“徐公子好。”
“您的胳膊怎么了?”徐霞客发现刘如水的手臂好象不大灵活。
“没事,没事。”刘如水脸上微红。这是她最近一次她大力抽击张学文的时间过久,胳膊有点抻着了。
徐霞客自然猜得出个中原因,但他也不好明说,只是绕着弯儿的说道:“张兄好象最近也没什么事,为什么不让他读点书呢?求取个功名,也是正道,总好于每日里无所事事。”
刘如水秀眉微蹙,叹息道:“徐公子说的极是,我也正在想啊,只是不知道请哪个老师好些,这几天里就在为这个事情发愁呢。”
徐霞客见自己随便的一个提议居然说到了点子上,心中高兴,脑袋里想了一回,提议说:“城东的白易学白先生,身体也好,又极有耐心,而且学问很深,不知道刘姑娘是否考虑过。”
刘如水轻轻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唉呀,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呢?幸亏碰到徐公子说起这事儿,不然我还不知道发愁到哪一年呢。”
徐霞客见自己出言必中,更是兴奋,当下自告奋勇:“刘姑娘身上不便,这事儿就交给我好了。我让李妈下午便去请白先生来。”刘如水更是高兴,连连致谢,一再嘱咐,学费的事情好商量,只要不是漫天要价,就多个几十两甚至一百两都成。其实她原本倒也不可能这么大方,但毕竟婆婆给了十万两,而且说明了这是为儿子读书求取功名的,所以她倒也舍得。
白先生其实真的不大想教。他此前教了一个学生,城西绸缎铺胡老板的儿子胡不字,这小子做学问不成,但捣蛋一个顶两个,气的白先生干脆罢教。这一回听说要教大名鼎鼎的张学文,他当即一个头两个大。但自胡不字之后再无学生上门,他近来颇有些坐吃山空,加上“学费好商量”,他把学费由一百两直提到二百两,徐霞客仍是全无难色,思来想去,他一咬牙:“好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这把老骨头,就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