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之下,阴森湿冷之气仿若实质,丝丝缕缕缠绕不散。孔军与鲍虎相对而坐,地上随意铺着几张旧报纸权当坐垫,两人眉头紧锁,正搜肠刮肚地商讨着应对这落魄局面的计策。
恰在此时,一位旧时邻居路过此地,那脚步本匆匆,不经意间抬眼一瞧,便认出了孔军。刹那间,邻居脸上神色骤变,满是同情与不忍,脚步也不自觉地放缓、停下。
邻居缓缓走上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似有千钧之重,悠悠说道:“孔军啊,你母亲她…… 她改嫁了。就在前几日,我亲眼瞧见她穿着一身崭新华丽的嫁衣,那红得刺目的颜色,在日光下晃得人眼晕。她莲步轻移,上了一辆锃亮气派的豪车,和一个陌生男人携手而去。”
孔军仿若被一道晴天霹雳当空击中,浑身剧震,身子摇晃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眼眸中满是惊愕与惶恐,死死地盯着邻居,嘴唇颤抖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说什么?不可能,母亲怎么会……” 话未说完,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再也吐不出半个字音,只是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血色尽失。
此刻,孔军的内心犹如惊涛骇浪般翻涌。他怎么也不愿相信,那个曾经给予他无尽温暖与宠溺的母亲,会在家族崩塌、自己最落魄的时候,选择改嫁他人,弃他于不顾。往昔的美好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小时候生病时,母亲守在床边,彻夜未眠,眼神中的焦急与关切至今仍历历在目;少年时,他在学业上遭遇挫折,母亲耐心开导,温柔的鼓励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那些温馨的画面,与眼前这冰冷残酷的现实猛烈碰撞,撞得他满心疮痍。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嘶吼:“母亲啊,为何你如此狠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汹涌的悲伤瞬间将这微弱的质问淹没。
鲍虎一听,顿时怒发冲冠,愤怒地瞪大了双眸,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猛,指节泛着惨白之色,“咯咯” 作响。他咬牙切齿地吼道:“阿姨怎么能这样?在你最艰难的时候,她竟然弃你而去!这还有半点为人母的样子吗?当真令人寒心!”
孔军眼神瞬间空洞无神,仿若灵魂被抽离,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回忆深渊。往昔家中富足时,母亲对他关怀备至、百般宠溺,他的任何愿望母亲都会想尽办法满足。小时候,他偶然间看到街边孩童拿着精巧的风筝玩耍,眼中流露出艳羡之色,母亲得知后,不出两日,家中便摆满了各式各样从各地搜罗来的精美风筝,只为博他一笑;
长大些,他对豪车感兴趣,母亲二话不说,带着他穿梭于各大豪车展厅,任他挑选心仪座驾。那时的他,每日生活在蜜罐之中,无忧无虑,呼朋唤友,尽享荣华富贵,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是永恒。
可如今,家族衰败如同大厦倾颓,父亲骤然离世,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他一夜之间从云端狠狠坠入泥沼。想到此处,孔军双手抱头,痛苦地蹲下身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泪水决堤般从眼眶中汹涌而出,肆意流淌在他那张此刻看来无比沧桑、平凡无奇的脸上,他仿若置身于绝望的孤岛,无人可依。
鲍虎见状,心疼不已,连忙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拍着孔军的肩膀,想要给予他一丝慰藉,柔声安慰道:“军子,别太难过。或许阿姨也有自己的苦衷,只是这做法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你千万别灰心,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咱们同甘共苦。”
孔军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那脸上的水珠在微光下闪烁,分不清是泪还是汗。他苦笑着,笑容比哭还难看,嘴角微微抽搐,说道:“苦衷?什么苦衷能比亲生儿子还重要?罢了,从此我在这世上,真成了孤家寡人。不过也好,没有了依靠,我只能靠自己了。这反倒激起了我的斗志,我定要活出个人样来。”
此时,孔军心中暗暗发誓,即便全世界都背弃他,他也绝不向命运低头。他深知,自怨自艾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奋起,才能在这黑暗绝境中寻得一丝曙光。过往的顺遂让他养成了乐观自信的性子,如今虽深陷泥淖,可那份骨子里的坚韧却愈发浓烈。他告诉自己:“我孔军,相貌平平又如何?没有家世撑腰又怎样?我还有双手,还有这颗不甘沉沦的心,定能闯出一条血路。”
孔军说着,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形虽略显单薄、佝偻,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决绝,如寒夜中的利刃,锐利而坚定。他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青筋暴起,显示出他内心汹涌澎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