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西斋的银杏叶前段时间都落了个干净,银杏树都变得光秃秃的了,檐角铜铃也沾上了初冬的薄霜;萧华昭扒在朱漆窗棂外,发髻上落着一片枯叶也没有察觉,今日阳光也不错,但小姑娘的鼻尖还是被冻的通红:“阿执阿执,那个穿松石襦裙的是不是宜薇?她长高了呀!”
百里执疏将人往廊柱后面扯了扯,顺手拂去她发间落叶:“小声些,今日是带你偷溜出来的,若被母后发现......”季云婵觉得小姑娘才回来,身体还没好全不宜近期到太学来,怎么着也得过个十来日再来看看。
“知道啦知道啦!”小姑娘踮着脚往斋内张望,十二扇雕花槅门都紧闭着,屋里的炭火烧的也挺足,恰到好处,使人不冷也不会出汗;十几个小娘子端坐在青玉案前,江行依正把暖手炉往徐宜薇怀里塞,鹅黄斗篷下露出半截绣着兰草的袖口:“你快拿好了,风寒都还没好呢。”
徐宜薇抿了抿嘴:“依依不用的,我没有关系。”
“你不用听我嫂子胡说,阿娘说了不会把你送回去的,你安心住在府里就是,也不用怕姨母,有阿娘在,姨母也不敢为难你。”
徐宜薇温柔的看着江行依,眼中的光带着感激:“我知道的,依依最好了。”
“昭昭近日也回来了,若是嫂子再说你,你就去同昭昭告状,还有若是阿兄听嫂子的话来为难你,你跟我说,我让江行明去告诉宸王殿下。”
“太麻烦昭昭了,她也还是小孩子呢,我不想让她想这些事情,我自己可以的。”
“你不要硬撑呀,有什么就跟我说。”江行依和徐宜薇两个小姑娘都快九岁了,陈子乐也八岁多了,三个小姑娘在太学又分到了一起,每日都在一起玩,这会儿是休息时间,女先生还没有来,陈子乐在复习功课,江行依和徐宜薇在说家里的事情。
斋内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徐三娘子这字倒比前日更加进益了。”穿着雪青襦裙的少女用笔杆挑起徐宜薇案上宣纸,墨迹未干的《女诫》摹本哗啦作响,“只是这笔‘婉顺’的捺脚,怎么瞧着像蟹爪爬啊?”说罢便将笔随意的丢到案上,捂嘴笑了起来。
斋内个别几个与崔悦玩的好的小娘子也跟着笑起来,在哄笑中,徐宜薇垂首不语,萧华昭却发现她指尖将衣带攥出深深褶皱;小姑娘抬头看着百里执疏,寻求他的意见,她是不是应该进去帮助一下她的小姐妹。
百里执疏轻声说:“先看看她自己怎么处理,昭昭再等等。”百里执疏私心不愿意小姑娘掺和这些事情,这种事情向来烦人的很。
江行依霍然起身,腕间玉镯差点磕在砚台上:“崔家五娘子,宜薇表姐的簪花小楷是陆祭酒亲自夸过的,轮得到你......”
“吵什么?”
清冷的嗓音自门口传来,齐枕书抱着琴谱迈进门槛,齐惟明的嫡孙女,齐泓令的亲妹妹,一身月白色的裙子,衬的人更出尘;她径自走到徐宜薇的案前,拾起那张被揉皱的宣纸,将纸抚平:“崔家妹妹若闲得慌,不如把这《幽兰》谱抄三遍吧?温先生昨日还说你的琴艺欠些火候。”
崔五娘子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正要开口,斋外突然传来击掌声;女学生们慌忙各归各位,萧华昭趁机拽着百里执疏的袖子往游廊跑:“阿执,枕书姐姐好厉害呀~她人真好,还会帮宜薇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