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途明的提醒,王并脑海中几点混沌的星芒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不要将画意和人区别太开,可是画就是画,人就是人,再如何将其联系在一起,其本质依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
既然如此,拉小他们之间区别的办法便只剩下一个。
寻找画和人的共同点。
丹青世家长大,又是神涂的继承者,王并自然知道越是完美的画意就越要具备一个特点,那就是,形神兼备,栩栩如生。
而在人的观念里,在异人的观念里,越是完美的人就越要拥有一个特点。
“性命双全……”
王并猛地抬头看向途明。
“性命双全!形神兼备!”
“我懂了,我明白了!”
“神对性,形对命,画和人,是相通的!”
“你画的老虎之所以能伤到我的元神确实是因为它是画意,画意本来就该是能攻击元神的,因为画的神意,就相当于是人的元神,而画的形,就相当于是人的身体。”
“画意就相当于是画界中的人!”
“人进入画界能被画意伤害,那是因为油彩让人拥有了类似画意的身体。”
“你之所以能让画意出现在现实,也是因为你让画意拥有了能在现实活动的身体!”
王并的思路蓬勃发散。
越想越是觉得心惊。
造化与绘画,竟然是在这里彼此交汇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不觉喃喃道。
“原来我们王家的手艺,可以达到那种地步吗?!”
紧接着,他又看向途明,眼中是耀眼的自信。
“你画的虎之所以能伤到我的元神却伤不到我的身体,正是因为你的虎有意无形,虽然将它带到了现实,可你赋予它的身体却太过粗糙苍白,只是简简单单的线条!”
王并还记得,当初那只炁虎袭击他时,自己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有风划过身体,这是元神攻击所不可能达到的。
这证明,途明绘制炁虎的颜料是真的可以赋予画意一定程度的实体的。
如果能将形,绘制到以假乱真,那丹青之术,或许真的可以触碰到创生之术的层面!!
王并目光热情,看着途明。
“那种墨,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看着王并期待的目光,途明倒也没再藏着掖着。
“既然人进画界需要神涂油彩。”
“那让画意出画界,跟进入画界要用的神涂油彩逆着来不就是了。”
如果神涂油彩是神涂是模仿画界画意对炁极限的构筑。
那跟神涂油彩逆着来不就是……
“先天一炁?”
王并眼中精光四射,可途明只是微微一笑,闭目休憩起来。
可这贸然断章的恶毒行径王并怎肯轻易接受,刚要爬起来追问,途明便幽幽叹道。
“你知道了又如何?积年累月服灵攒下的虚浮之炁,哪怕我告诉你将炁精粹逆炼的法门,要想达到我所言说的程度,何其难也,只怕是耗上一辈子,也难窥其门径……”
途明的话好似一盆冷水对着王并当头泼下。
昔日走过的捷径如今竟然尽皆成了他登天路上的一道道坎坷。
命运的无常令人唏嘘,可王并若是甘心屈从,当初便不会有在途明逼迫下的拼死一搏!
只能说王霭在王并的教育问题上确实是走反了方向。
他没能察觉到自家太孙是个毛驴似的的人物,越是逆毛撸越是有力气。
“我还年轻!”
王并咬牙,声音低哑道。
“哪怕得耗上一辈子也无所谓,今儿你既然叫我知道了那种境界的存在,若是不去看上一眼,我死了也不甘心!”
“哦?”
途明睁开一只眼,深深地望着王并。
“前路坎坷,苦难无穷,而且你也看到了,对于那个境界,我也只是一个猜测,若是耗上一生,赚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怕?”
“……怕,当然怕。”
王并沉默片刻,却也没使什么假大空的虚话来搪塞。
“可现下这个情况,除了这条路,我没得走了啊。”
服灵死路一条,接着往下走怕是早晚被坑个死无全尸。
可是没了服灵,他的丹青天赋又是资质平平,神涂于他,并不是条康庄大道。
可王并能选的路却也只剩下这一条了不是吗。
王并当然知道途明画出的那片光明未来连途明自己都达不到。
但……
“我知道我在神涂这条道上从来称不得天才,所以我走了服灵的捷径,如今捷径走不成了,我也不愿就此再回当初的平庸,与其一点点地坠下去,倒不如干脆豁出去拼上一把!”
王并的眼中闪过某种孤注一掷的癫狂,这份癫狂让途明非常满意。
他看着途明,沉声道。
“万一要是这条路被我走成了,小爷也是能在族谱里单开一页的人物!后世的子孙供我皆要视同辟道始祖,将我的牌位与开脉先祖摆在一列!!”
“哪怕真的走不成,了不起化作山中一枯骨!”
要么辟道始祖,要么山中枯骨。
这份决绝让途明非常满意,却也未做什么表示。
只是缓缓闭上了睁开的那只眼睛。
王并见此心头一颤,当即以为途明这是觉得自己态度不够坚决,当即便是一咬牙,爬起身来就要豁出去个三拜之礼。
“前路迢迢非凡路,欲思求索先舍身。”
可人还没爬起来,途明的声音便悠悠传来,似乎相隔遥远,声音里透着种浩大的空明。
“路便在这儿,想走,先去减个肥再说吧!”
呼~~
一道微风拂过,王并的身子骤然便没了力气,脑袋昏昏沉沉,困惑着途明的话沉沉睡了过去。
沉沉入梦之际,王并隐约听到有虎啸之声荡荡而来。
攀附在王并灵台之上的猛虎缓缓昂起头颅,嘴角勾起一抹凶恶弧度。
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