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跟着那道清冷的月色身影一步一步顺着玉阶往上走,忽然间,听到遥远之处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轰响,整片大地都随之震颤。
她惶然驻足,却辨不出那骇人声响究竟从何而来。
头顶这方天地间既无日月星辰,也无白云烈日,只有一片虚无的苍茫。
这个世界奇怪得很。
前面那道身影停下脚步,转头看过来。
姑娘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小声问,“刚刚是什么声音?”
“五雷之刑。”
谪仙玉立阶上,声音很淡,“诛仙台上,有罪仙伏诛了。”
诛仙台?那听起来很可怕了。
姑娘左耳进右耳出,没放在心上。
仙人脚步微顿,忽然补了一句,“那罪仙出身高贵,本可全身而退。却用镇族法器温养一个凡人的残魂,被族人拿住软肋,当庭认下所有重罪,甘愿受刑。”
谪仙说话总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姑娘却浑身一颤。
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刑罚,但单凭‘诛仙’二字,就已经足够让她发散想象。
说不定是什么仙凡相恋不得善终的故事,比如仙君动了凡心,与人间女子相恋,却触犯天条……又或是仙子私自下凡,有了心上人,却被天兵天将拆散,为了一人与整个天界为敌……
好品,细品。
姑娘脑补到关键时刻,发现谪仙正在看她。
目光中带着探究。
他肤白如玉,眉眼如画,唇瓣嫣红仿若桃花,跟醒来后见过的所有精怪都不同,一头墨发束起一半,被冠在发顶。
山道上的晚春梨飘飘洒洒,犹如星点白雪,落在他的黑发上,美得惊心动魄。
她呼吸一滞,脱口而出,“你好漂亮。”
谪仙的眼神瞬间冷淡下来。
姑娘却真情实感的围了上来,一双眼睛干净清澈,不带丝毫阴翳,“你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像画似的……不,你比画里的神仙还好看!”
谪仙审视了她半晌,神色不明,“喜欢好看的人?”
“喜欢!”姑娘用力点头,眼睛明亮到惊人。
他抬眸看了眼天际,留下一句“切记,这柄卷轴不可在旁人眼前展开”后,便不再说话。
他们此刻身处镇邪塔第八层。
今日姑娘上山时迷了路,不知被什么东西吸引,走到了镇邪塔的第八层。
这一层囚禁的,是六界之中最为凶险,仅次于堕仙的至邪之物,魔。
玉珩今日如常在白玉殿静坐,与过去数百年无异。
可这一日又与近几个月不同,直至午时已过,那个总爱来找他亲近、送些稀奇古怪物件的小姑娘仍未出现。
玉珩素来喜静,数千年来都是这般清修度日。
没了聒噪的姑娘,本该觉得轻松才是。可不知为何,有些不适。
他想,或许是因为人是自己带入塔中的,心头便涌起几分说不清的责任感。
所以,他起身离开了白玉殿。
人是在第八层寻到的。
她正拧着眉从一处幽暗的洞窟走出来,发间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睫毛上也挂着一层。
甩着手,看上去很不高兴。
却在抬头看见他时又高兴起来,变脸变得飞快。
“仙人?”
姑娘一路小跑到他面前。
“这么巧,你也走错路了吗?”
玉珩没有说自己是专程来接她的。
只是淡声吩咐,“跟上。”
很奇怪,为何这世上会有一个人,见到他会如此开心。
玉珩觉得困惑。
他生来数千年,九重天上众仙见他无不是战栗跪拜,敬重有之,更多的是惧怕忌惮,远远避走。
偏偏这神魂都不全的凡人姑娘,每次看到他都要提着裙摆跑来,眼睛也是亮的,盛着许多欢喜。
玉珩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让人能跟上。
小姑娘实在太过聒噪。
她这几个月三魂七窍补足了,神志彻底清醒了过来,话一日比一日多。
玉珩修行数千年,从未见过有这么多话要说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