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夕阳
苍梧山在暮色中宛如一头沉睡的玄铁巨兽,山巅终年缭绕的黑雾被晚风撕扯成絮状。叶青崖蹲在铸铁炉前,汗珠沿着他嶙峋的脊背滑进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衫。炉膛里迸溅的火星落在脚边,将地面烧出焦黑的痕迹——这是他第三次尝试复原《荒古秘闻》里记载的"九转锻体诀"。
"咔嚓。"铁砧上那柄青铜剑忽然发出清越鸣响,剑身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叶青崖瞳孔微缩,这柄伴随他七年的武器从未有过异动。他慌忙用厚布裹住剑身,却发现裂缝中渗出诡异的靛蓝色液体,转眼凝成三个扭曲的篆字。
"妖...皇..."少年喉咙发紧,《荒古秘闻》残卷中用朱砂标注的禁忌文字,此刻竟活生生浮现在眼前。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藏着从乱葬岗挖出的青铜酒壶,壶底的太极纹正在发烫。
暮鼓声穿透层层山雾,惊起一群乌鸦。叶青崖抬头望去,那些漆黑的鸟儿竟排成北斗七星的阵列,朝着后山禁地方向俯冲。他想起昨夜那个诡异的梦:赤红的地宫里,七盏青铜长明灯对应着北斗方位,中央悬浮的鼎身上,赫然刻着自己左眉心的怪异图腾。
当叶青崖推开那扇腐朽的铁门时,粘稠的硫磺味呛得他咳出血沫。本该寸草不生的山涧泛着银光,水面倒映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张布满鳞片的狰狞鬼脸。他踉跄后退,靴底踩碎水面倒影的刹那,整条山涧突然沸腾起来。
无数金线从虚空浮现,如同上古神匠编织的巨网。叶青崖感觉自己正被拖入某个古老的记忆残片:燃烧的宫殿、折断的十二根通天神柱、还有被锁链贯穿琵琶骨的银发女子...她腕间坠着的玉镯,与他手中的青铜酒壶纹路一模一样。
"戌时三刻,天地为炉。"沙哑的声音在山谷回荡,惊起漫天血色蝙蝠。叶青崖抬头望去,那些蝙蝠群竟组成巨大的星图,与残卷中记载的"妖皇问天阵"完全吻合。他胸口的太极纹突然灼痛,酒壶里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溢出,在空中凝成半枚残缺的玉玦。
地鸣声如远古巨兽苏醒,整座山体开始龟裂。叶青崖看着从裂缝中钻出的青铜鼎,鼎身藤蔓状的纹路正在蠕动,仿佛有活物在其中孕育。最骇人的是鼎内悬浮的那团心脏,血管缠绕成王座的形状,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空气泛起涟漪。
鼎盖在尖啸中炸成碎片,喷涌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漫天燃烧的星斗。叶青崖感觉自己被扔进了银河漩涡,无数金线从虚空中刺入他的天灵盖。剧痛中他看到银发女子被斩首的场景——那柄斩仙剑上,赫然刻着自己左臂的怪异纹路!
"罗睺旧部恭迎少主归位!"那个声音像是千万人齐声呐喊,震得他耳膜渗血。鼎内心脏骤然收缩,叶青崖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喉咙里涌起的不是咒骂,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狂喜。皮肤下浮现的妖皇印记如同活物,在眉心聚合成狰狞的图腾,右眼瞳孔竟化作细小的竖瞳。
"钥匙果然在你这里..."鼎中传来低语,带着远古太古的沧桑感。叶青崖听到骨髓深处有个声音在笑:"该醒了,囚徒。"
地面突然塌陷,他重重摔进鼎内。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妖皇战甲在血战中碎裂的画面、被镇压在黄泉鬼域的十万妖军、还有...紫微帝君持剑刺穿自己心脏的瞬间。当最后一道画面闪过时,叶青崖看见自己的左手掌浮现出八荒烛龙的虚影。
鼎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魔渊教廷的黑袍人在月光下拉长扭曲的影子。为首者举起噬魂杖,杖尖凝聚的血色骷髅正对着鼎内嘶吼:"交出妖皇鼎,本座给你痛快!"
叶青崖轻笑一声,右手按在左眼。烛龙虚影骤然暴涨,洞穿了三重山壁。当黑袍人终于冲进地宫时,只看到满地燃烧的星辉,以及悬浮在半空中的青铜鼎——鼎身铭文正疯狂闪烁,将整座山洞染成血色。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时,叶青崖在祭坛中央睁开眼睛。左眼仍是人类焦糖色的瞳孔,右眼却变成了烛龙独有的幽蓝竖瞳。他能清晰看见百米外的岩石纹理,甚至能感知到地底流动的灵气脉络。
"这是..."少年举起右手,掌心跃动的幽蓝火焰竟将空气烧出焦痕。当他尝试凝聚灵气时,体内突然爆发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一缕漆黑如夜的混沌气息,与一抹金黄如日的玄黄真气,竟在他经脉中厮杀起来。
剧痛让他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鼎沿。鲜血顺着鼻梁滴落,却在空中凝成太极图案。鼎身铭文突然发出共鸣,某段被遗忘的古老箴言涌入识海:"阴阳逆生,混沌初开,双生道果,应劫而生..."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叶青崖发现自己悬浮在空中。脚下是被焚毁大半的山谷,焦黑的断柱上刻满梵文。最诡异的是他的身后,不知何时浮现出十二柄青铜剑影,剑柄皆镌猛虎纹章——这与《太古弑神录》中记载的"天剑十二兵甲初阵"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少年轻笑,右眼竖瞳突然收缩成针尖状。他能看到千里外魔渊教廷的黑色旗帜正在升起,也能感知到云麓村某个角落,某个被遗弃的襁褓中,一颗混元金丹正在缓缓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