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落故宫
立冬那日,北京落了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粒扑簌簌地打在故宫的琉璃瓦上,又顺着飞檐滑落,在青石阶前积了一层薄薄的银白。叶徽跪坐在文物院的特展厅中央,面前是一张千年古琴——「九霄环佩」。
四周的玻璃展柜泛着冷光,将他与历代琴器一同囚禁在这方寸之间。这是《国家珍宝》的录制现场,导演要求他穿《南方雨巷》里的那件青衫,说是为了「保持观众记忆点」。
叶徽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没有拨动,只是感受着冰弦的冷硬。他的左手无名指有一道新鲜的裂口,是今晨试琴时被钢弦割伤的。伤口不深,却正好落在「吟猱」技法最频繁的位置。
"叶老师,咱们待会先弹《流水》,然后转《广陵散》的高潮段。"女主持人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一丝刻意的甜腻,"观众席有日本古琴代表团,您看……"
他指尖微微用力,琴弦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截断了她的后半句话。
"改弹《胡笳十八拍》。"
"可台本上……"
"蔡文姬的曲子,"他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更适合下雪天。"
导播间里传来一阵骚动。叶徽知道他们会妥协——自从柏林电影节获奖后,所有人都容忍着他的「艺术家脾气」。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选这首曲子,是因为那十八段拍子恰好对应十八处肾经穴位。
他要在演奏中,完成最后一次气脉试探。
(二)血染冰弦
灯光骤亮。
「第一拍」
指尖勾弦的瞬间,前世记忆如雪片般扑来。十二岁的叶家少爷跪在祠堂,父亲手持戒尺,重重打在他红肿的手上:"琴者禁也,岂可杂念妄动?"那时的他,总喜欢在《良宵引》里偷偷加几个欢快的音符。
冰弦咬进伤口,血珠沁出,在桐木琴面上绽开一朵小小的红梅。
「第四拍」
观众席传来轻微的骚动。叶徽的目光不动,却清晰地捕捉到前排的云姐攥紧了爱马仕包带,而她身旁的芳姐正用手机偷拍他染血的指尖。
这些女人,永远分不清艺术与自虐的区别。
琴音陡然转急,他故意用伤口碾压琴弦,疼痛让「滚拂」技法显出几分狰狞。
「第七拍」
镜头推近特写。一滴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他想起上周中医大实验室的数据——肾功能恢复至常人65%,但气海穴仍有滞涩。
右手「拨剌」时,他暗运内劲,小腹突然传来针刺般的痛感。
——很好,足少阴肾经有反应了。
(三)弦断惊雷
「第十拍」
琴箱共鸣异常剧烈。叶徽余光瞥见文物专家惊恐的表情——这张千年古琴,从未发出过如此暴烈的声响。
弦上的血珠随着「撮」的指法飞溅,在雪白的袖口烙下三两点猩红。
台下的日本琴师集体屏息。他们终于听出来,这不是学院派的《胡笳》,而是明代《绿绮新声》里记载的——战场版本。
「第十三拍」
疼痛开始模糊视线。恍惚间,他看见首长坐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老人的手指在膝头轻叩,节奏与暗杀那夜的摩斯密码一致。
琴音陡然掺入金戈之响。
叶徽在「剌起」时用了十成指力,第七弦应声而断,回弹的钢弦在他颈侧抽出一道血痕。
「第十六拍」
肾经「肓俞穴」突然发热。
叶徽知道,这是关键时刻。